“进城!”
吕岱整理了下衣容,跟在张达身后走向城门,张达过去打了声招呼,守城士兵就放他们进去了。
要不怎么说有熟人好办事呢,这要换成吕岱自己过来,不走半个时辰的流程别想进门。
吕岱张达一行沿着长安街道顺利赶到将军府,张达上前通报,守门士兵见是他顿时笑道:“张将军请进,冠军侯今日在府中唱戏呢,邀请了很多宾客,你们直接去后院戏台就行。”
张达诧异道:“唱戏,唱什么戏?”
守门士兵不知咋回答,苦笑道:“你进去就知道了。”
张达让守门士兵安排吕岱的随行亲兵,带着吕岱走进府门直奔校场。
没等赶到耳边就传来一阵二胡快板锣鼓夹杂的混合乐,别说,还挺好听。
带着吕岱赶到校场抬头一看好家伙,校场边缘搭着一座高约米许的戏台,戏台上的戏子正在用力吼唱,戏台两边的乐师则在卖力演奏。
混合起来的音乐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壮苍凉,很容易将人的情绪带入进去。
戏台下方,长安城的官员士族坐在椅子上耐心倾听,椅子旁还摆着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糕点以及燃烧的水壶,让看戏的听众随时可以用热水泡茶。
张达扫视一圈指着台上唱的正欢的戏子说道:“冠军侯在台上呢,咱们先找地坐吧。”
台上的麋龙穿着戏服不说,脸也画的跟鬼似的,不熟悉他的人还真认不出来。
吕岱也从身形上认出了麋龙的身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堂堂冠军侯不去处理政务,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干什么?”
麋龙毕竟是他的上司,他可不敢出言打断,只能在心里吐槽几句,走到旁边的空椅子上听戏,同时侧身问旁边的听众道:“这位公子,这种戏曲是什么东西,老夫怎么从来没见过,是你们关中的风俗吗?”
被他问到的公子正是韦熊,扭头瞥了一眼不悦的斥责道:“戏场保持安静,这么多人你看哪有交头接耳的,别出言打岔影响我听戏。”
受乐器和唱法的影响,戏词唱的比较含糊,需要仔细聆听才行,你这一打岔我就听不到唱啥了。
现场直播可没有倒带回放一说,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所以你个老货打什么岔。
被斥责的吕岱发现所有宾客都在安静的听着,偌大的会场没有一个人交流,顿时尴尬的摸鼻讪笑,坐正身体向台上看去。
此刻登台表演的正是麋龙本尊,麋龙视力好,一眼就认出了吕岱,却没下台打招呼,而是继续鼓足中气,唱出了已经背的滚瓜烂熟的戏词。
“无情海又掀起惊涛骇浪,泪已尽声以咽悲愤欲狂,这仇根恨种是谁酿,这无边的苦水来自何方,兄与弟到此时恩义俱丧,骨肉情到此时冷若冰霜……”
麋龙的唱词是吼出来的,吼唱到尽兴处甚至带上了哭腔。
悲愤的戏词,哽咽的吼唱,再配上悲凉的混合音乐,轻松便将人的情绪带入戏里。
吕岱受到感染,心情莫名的沉重起来,同时好奇麋龙唱的到底是什么戏,听着怎么这么像兄弟反目,失败者的无能悲愤啊。
“甄宓死他更是切齿难忘,失众望最怕的好景难长,恩未报孝未尽父归泉壤,怎能不叫儿痛断肝肠……痛断肝肠……”
听到这里吕岱的心猛的一紧,抓着椅子的双手也下意识的握紧,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被戏腔感染的同时他终于知道麋龙唱的什么玩意了,这不就是以曹植的视角,倾诉曹丕曹植两兄弟争位以及与甄宓三角恋的事吗?
曹家两兄弟间的嫌隙并非是夺位产生的,早在曹操攻破邺城的时候就有苗头了。
众所周知曹操好人妻,当年攻破邺城之后看上了袁绍的儿媳妇甄宓,甄宓的美貌不输貂蝉,这样的美女不但曹操看上了,两个儿子曹丕和曹植也看上了。
但曹操当时刚拿下邺城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等忙完正事想起甄宓时,悲催的发现甄宓已经被儿子曹丕捷足先登了。
对此曹操虽然恼火却也没过多计较,而是顺水推舟的成全了曹丕与甄宓的好事。
他是干大事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女人影响自己的大业,这女人再漂亮也不行。
曹操这样视女人为玩物的情场老手可以不计较,但同样没得到甄宓的曹植不行啊。
当时的曹植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孩子,看见美若天仙的甄宓一眼沦陷,暗自发誓要守护甄宓一辈子。
结果心爱的姑娘成了自己的嫂嫂……
关键曹丕那个混蛋还不知道珍惜,只因为甄宓发了几句牢骚就把甄宓给赐死了。
自己准备用命呵护却求而不得的女人被曹丕那个混蛋当油门踩不说,最后还给赐死了,曹植对曹丕的恨有多深可想而知。
收到甄宓死讯的那一刻,曹植估计活剥了曹丕的心都有。
但是麋龙,人家兄弟俩的恩怨情仇跟你有个屁关系,你至于专门写段唱词编排人家吗?
关键还写的这么好,听的我都入迷了。
麋龙无从得知吕岱的内心想法,在台上继续卖力吼唱。
“似这样无挂牵不念不想,入地狱也胜似人间沧桑,休道是生杀予夺你执掌,岂不知天理人心不可伤……不可伤……”
“倒行逆施绝人望,只怕好景难久长,唇亡齿寒增悲怆,箭穿我心刀割肠,七步诗了却冤孽账,仰天大笑出朝堂,嗨哎嗨哎嗨……”
漫长的戏词终于唱完了,麋龙期待的掌声却没有响起,甚至没一个人喝彩。
此刻台下陷入一片死寂不说,许多人脸上还挂满了泪痕,很明显,唱到他们心里去了。
这种寂静是对演员最好的褒奖,麋龙再接再厉继续。
整台戏唱了接近一个时辰,唱的麋龙满头大汗的,唱完摘掉戏帽随手扔到一边,跳下高台直奔吕岱而来。
观众见他过来纷纷起身行礼,麋龙点头致意,走到吕岱面前笑道:“吕将军,你怎么来了?”
“等等,这个时候过来,你不会就是新任的雍州刺史吧?”
“刺……刺史……”没等吕岱发话,坐旁边的韦熊率先惊叫出声,看着吕岱脸色阵青阵白,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这老头竟是新任的雍州刺史,我去……
自己刚才好像呵斥他来着,老头不会记仇吧?
想到这里韦熊打了个哆嗦,脸色极不自然的讪笑道:“吕使君,这个那个,刚才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见怪。”
“不怪,不怪。”吕岱捋须笑道:“尚不知道公子名讳,敢问公子是哪家的高才啊?”
韦熊:“……”
打听我名字做什么,回头好顺着我家地址找到我?
韦熊没敢自报家门,而是向麋龙投去求助的目光。
麋龙笑道:“这是京兆韦氏的韦熊公子,对汉军收复关中之事很是支持,些许小事吕老就别跟他计较了。”
韦熊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还是冠军侯人好啊。
他立即行礼拜道:“京兆韦熊拜见吕使君。”
麋龙等两人寒暄结束才抓住吕岱的手腕转身,面朝听众喊道:“介绍一下,这位是朝廷新任命的雍州刺史,吕岱吕使君,以后咱们就一起共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