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前不见袅袅炊烟,后不见来客,一人独占官道。
那人身傍枣红色神骏,一边架着数十支箭矢,另一面则是披挂着一张由沉重大叶竹制成的长梢弓。
不见其携带的行囊,不像个远行的人。
再观其的穿着打扮,一身简洁利落的劲装,英姿飒爽。
额间一抹色,由五色锦缎裁,抹额有刺绣和珠玉装饰。
三千青丝被挽成一个简单的碧落髻,却配着一支雍华的金簪。
她亦是飒爽的侠客,亦是天上仙女。
待风来过,吹散了缕缕青丝,柔夷轻撩散发,别于耳后之际。
她侧过脸,望向身后的远方,那螓首峨眉之间流露出一丝忧虑和担忧。
方知女将乃是敖凝霜,她正去往川蜀,不日即到。
可风起之时,她又念起相公。
她情不自禁地勒住马头,握着缰绳来回晃动,枣红大马在官道中央来踱步。
敖凝霜迟迟不肯收回目光离开。
就在前几日,她途经一个村镇,听到过路商贩都在讨论附近的道场。
什么邪道、妖魔、白莲使者、党国等等字眼,使她顿觉不安。
于是,寻了个酒馆,要了一壶清酒、半斤熟肉,独自坐在一角自酌自饮。
只为听一耳朵,三杯酒下肚,她已然知晓个大概。
“店家,结账!”
走出酒馆,一身的酒气散去,她牵着马儿直奔村里的公告栏。
公告栏上最显眼的位置悬挂着一张悬赏令,画像中的人物正是许仙,画的惟妙惟肖。
“律——”
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它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变得有些躁动,在原地不停地刨着蹄子。
敖凝霜瞬间惊醒,松了一些缰绳,不让马儿太难受。
她轻轻拍打着马脖子,顺着它的鬃毛慢慢梳理,安抚道:“没关系、没关系。”
再握紧缰绳调转方向,翻身上马,双腿一蹬。
“驾!”
一骑绝尘而去,思夫又忧君。
……
“吁——”
敖凝霜冷不丁的一拽缰绳,马儿的前蹄高高跃起。
凭借着高超的骑术,枣红大马有惊无险的停了下来。
她深深吐出一口长气,翻身下马。
看着前方的三花、橘猫、奶牛、狸花,它们全都直立着身子,双爪插进袖口里。
这些袖珍般的猫仙们取出手帕,擦拭着身上荡起的尘土,连六根胡须也擦得锃光瓦亮。
敖凝霜连忙蹲下身子,致歉道:“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你们。”
猫先生举起猫爪,竖瞳渐渐变为圆瞳,它不解地问道:“姑娘身上为何有契约的气息?”
“夫君让我先来川蜀,他晚到几日。”
猫先生了然的颔首,圆瞳逐渐收缩,说道:“小生是有收到许道长的来信。”
说罢,它竖起猫爪,仿佛招财猫般一摇,身后的四只小猫立刻一拥而上。
当这些小猫们刚刚接近,那匹原本安静的马儿却突然受惊,开始不安地后退。
敖凝霜手里的缰绳瞬间绷直。
马儿挣脱不得,只能原地踏步,鼻孔里不停地喷出白气,似乎想要以此恐吓那些逼近的妖怪。
见状,狸花瞬间炸毛,瞳孔竖成了细长的丝线,闪烁着冰冷的寒芒。
它张开嘴巴,露出锋利的牙齿,发出尖锐的猫叫,“哈——”
马儿哀鸣一声,前腿一软,竟跪倒在地,表示臣服:“律——”
猫先生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它的尖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笑意很快压了下去,它提起衣摆,微微欠身,致歉道:“小辈顽劣,不通礼仪,勿怪勿怪。”
敖凝霜不动声色的摆手,笑道:“没关系。”
“只是这马儿难见仙族,所以才惊慌了些。”
她抚摸着马脖子,看着收了野性的狸花。
猫先生谦逊地说道:“实在不敢愧认‘仙’之名。”
“许夫人,万分荣幸地容许我们向您献礼。”
“您请。”
四只小猫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上面有一枝柳叶条、一根完整的鱼骨身、一碗清水和一枚印有猫爪印的铜钱。
小猫们首先进行的便是净手仪式,但是小小的杯口完全容纳不下一只手掌。
于是,它们只能小心翼翼地将水舀出来,轻轻的为敖凝霜洗涤双手。
其中的奶牛捻起柳叶枝,轻轻地挥舞,为她扫去晦气和霉运。
而狸猫则悠悠地悬空,坠在敖凝霜的身后,拿着鱼骨头温柔地整理并理顺碧落髻。
另两只三花当着敖凝霜的面,对头窃窃私语。
“喵~她的手好大啊。”
“是啊,连盆盆都装不下,喵~”
“应该拿更大的水缸……”
敖凝霜不禁眼角微抽,无奈的望着这两只小家伙。
你们都不到猫先生的腰部,怎么好意思说我手大的。
罢了。
她仔细端详着手中的猫印币,两面是一大一小的掌印,上面刻满了未知的文字。
“这是好运的象征。”
她抬头看向猫先生,它抖了抖头,轻声说道:“猫印币会给人们无尽的好运。”
“请随我来吧。”
四小只合力抬出来两个小巧玲珑的轿子,高度恰好与它们的身形相匹配。
猫先生走向小轿子,掀开帘子,然后坐了进去。
它倚着窗口,轻声说道“请上来吧,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容易行走。”
敖凝霜颔首,新奇地走向那两只三花,她只是一跨步就到了它们面前。
随之,眼前一花。
原本熟悉的世界变得无比巨大,参天的大树、宽广的官道以及高大威猛的马儿。
蓝天似乎一下子去了很远很远,原本的麻雀都变成了翱翔天际的苍鹰。
不是世界变大了,是她自己变小了,甚至比小猫还要矮上几分。
她钻进轿子里,探头探脑的观察着周围。
猫先生放下窗帘,温和的声音从轿子里传过来:“马儿先暂时留在林子里,会有专人照顾,您无需担心。”
话罢,起轿。
四小只抬着轿子缓缓前行,如同一艘飘荡在海上的帆船,
虽然有些颠簸,但充满了新鲜感。
这不如她出嫁那日的十里红妆,但这种奇妙的体验却是独一无二的,宛如一场奇幻的漂流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