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漂浮着团团铅灰色的云朵,参差低垂,显得厚重压抑。
而在其中,那束光柱煌煌威灵,将那片天地晕染得金灿灿。
山脚下,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匍匐在地。
他们面带崇敬,难掩激动的俯拜。
尤其是那群小儿,更加虔诚、狂热。
两位神仙入林,奇迹垂怜人世。
在他们心中的神迹,却是茅山上下挥不去的阴霾。
大殿之内在半刻前,时而发出咆哮,激得升仙台的道人血色上涌,险些打断诵读。
不祥之气愈发强盛,从殿内溢出,犹如实质,张牙舞爪的欲袭击众人。
满天神佛围坐在大殿之上,齐诵神音,金光弥漫如罩。
与不祥之气交织,如同水火不容,滋滋作响。
双方陷入拉锯战,拼着消耗。
狄州苍声冷,直言不讳,“丘师叔,在等什么?”
“等到邪祟完全孵化,茅山将会死伤无数!”
“收声!”
丘玉不答,凝视着殿内翻滚的黑气,维持着法术。
狄州苍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九叔,眼神询问。
轻摇头,九叔也不解释,“等。”
两人身后返回的许航日、咸骥更不知。
狄州苍闻声不言,盯着丘玉的后背,不知在思索什么。
茅山陷入僵局,外界闹翻了天。
灵宝派、天师府最先感应,传讯多宝道人、公孙虎探明情况。
而多宝道人就在茅山脚下,他笑眯眯的喝着茶,一旁是公孙虎作陪。
公孙虎不知道天地缘何生故,但是跟紧多宝道人准没错。
多宝道人出了名的金蟾蜍,财源自来,最差他也会有口汤喝。
两人暂且不谈,周遭的军阀如临大敌,一条条军令下达,调动部队,做好大战的准备。
火热、肃杀的气氛在上空凝聚,军阀远眺茅山,静观其变。
而天下之大,光柱俯压不至全境,唯有三个人心有所感。
一位在长沙,他吸着烟,仰望天边。
伫立许久,凝声道,“烦躁啊。”
吐出烟圈,散开来后糊了这人的脸颊。
再去看,待清楚了便又是一身中山装的男人,他摩擦着书桌上的“宣言”二字,双眼无聚焦。
“孙先生,在想什么?”
男人回神,看着窗台捧书的女人,笑着说道,“突然就失神了。”
端起热茶,杯中是烫开的太平猴魁,升腾的热气遮住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真切。
直到一只手握着袖口擦去雾气,透过玻璃看到一双极为明亮的眼睛。
“参谋长,还有几里就到了。”
一位穿着军装的青年人,回过头笑着道。
同样穿着军装,坐在后座的男人没有回话。
肩上金地,星徽二粒,是名中将。
他眼睛紧紧的盯着窗外,扫过不断向后退去的树木,侧脸透着坚毅。
轻声道,“来了…”
九叔等人闻声睁开眼睛,看向身后。
石坚风尘仆仆的赶来,身后有一个玉面俊郎。
他没发一言,阔步走进大殿。
那郎君一袭白衣站在许仙身边,丹凤眼打量着几人。
腰间有一把折扇,小巧玲珑,看其制式扇骨偏长,多是女子所用。
挂着一枚美玉和一个香包。
这是他第一次回到茅山,没甚好玩的。
又看向升仙台,全是人头。
视线突然一顿,嘴角微微上扬。
顺着他的视线,许仙精准捕捉到狄州苍之女——狄慕。
她在人群之中鹤立鸡群,单论背影就不输任婷婷。
进入不到三分钟,石坚裹着一身黑气的走出来。
依然是狄州苍,他清冷道,“灵官,如何处置?”
石坚生硬的脸色,吐出一个字,“等。”
“又等?”
许航日按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连环追问道,“等什么?”
“为什么要等?”
“等到完全孵化吗?”
石坚面无表情,拂衣而坐,“等!”
“你!”
九叔拉住许航日,对上他愤怒的脸摇头。
许航日愤愤不平的坐下,而目睹的狄州苍,不再只盯着丘玉。
视线不断两人之间摇摆。
“嗤——”
白衣男子不明就里的嗤笑,看的许仙直皱眉头。
正好被白衣男子察觉,他垂下眼帘,温润细语道,“见过师兄。”
判若两人的表现,让许仙敲起警钟,是个不隐藏的小人,或者说,他没被放在眼里。
许仙本就对石少坚无感,不咸不淡的应付道,“师弟有礼。”
石少坚顿时眯起眼,轻轻摩擦着牙齿。
状似无意的,把许仙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他牙齿的摩擦声更重。
随后,目视前方大殿。
他兴奋又恐惧的感受着诸神的伟力和邪祟的不祥。
迷恋的陶醉其中,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
有一种病态的享受!
石少坚突然一愣,揉了揉眼睛。
他看到天空裂开了一条缝,隐在诸神之后。
像是一只紧闭的眼睛,如同眼缝。
若不仔细观察,金光晃过就遮去了。
天眼缓缓展开,里面是一只灰色的眼球,蕴含着万界万物。
石少坚与祂对视,心神如遭重击,惨叫一声,“啊!!!”
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捧着脑袋,身体颤抖如筛糠。
许仙意外的向后看去,正好石少坚抬头。
双目流出血泪,脸颊长出灰色的斑点。
玉面郎君一眨眼就变得面目全非。
首位的石坚一惊、一怒,他陡然起立,就要查看石少坚的伤势。
丘玉的一句话硬生生的止住了他的步子,“来了!”
石坚悚然一惊,蓦然回首看向天空。
视线停在天眼下二寸处,不敢直视。
紧张的低吼道,“催动二圣手令!”
他取出《上清大洞秘录》十二轴,丘玉拿出景震玉靶剑一口。
两人一抛,盘腿而坐,默念秘法。
两件至宝一出,圣人气息覆盖天地,万物、万灵俯首叩拜,大殿内的不祥片片消融。
正喜悦间突生变故,众人俯拜的眼前都浮现了天眼。
天眼眼帘长出一根根金丝,祂在波澜无惊的俯瞰着他们。
属许仙没有跪拜,他坐在那里。
身边散发着奇怪、异色的无形之色。
感受到天地在挤压、排斥他的存在,而又有一股力量抵消、包容他的存在。
他笑了,直视着天眼,低喃道,“成了…”
天道来了!
圣人也来了!
好戏开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