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温馨的小厨里热气腾腾,宛若在桑拿房,雾蒙蒙的面容都看不清。
蔗姑掀开锅盖,又是一股烟气儿,菜肉香混着馒头的麦香,勾起许仙的小馋虫。
两小只排排站,探着头垂涎欲滴,脑袋随着蔗姑的动作摇摆。
蔗姑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头也不回的去摆桌,“去叫英哥吃饭。”
“好嘞。”
文才好不容易等到开饭,噔噔噔的跑了出去,扯开嗓子喊,“师父,吃饭了。”
九叔坐到主位,接过蔗姑递来的筷子。
八仙桌上坐了许仙、文才、蔗姑,这是义庄多年来第一次有女人的年夜饭。
也是许仙来此界第一个年夜饭。
简单的一个家,不大不小。
可惜,秋生不在,明天会来拜年。
文才没了开饭前的急相,缩着身子夹着菜、扒着米饭,不动周身之外的肉菜。
许是近几日大鱼大肉吃多了。
但是,他更偏信于今晨文才忘了贴春联的事情。
等两小只大早上再起床,门户旁的春联都已经贴整齐。
文才被许仙吓唬几句,现在有可能回想起来了,所以才老实的。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蔗姑是正式与九叔搭伙过日子了。
九叔吃净碗中的米饭,示意蔗姑不用再夹菜,喝了口茶清清嗓子道:“许仙啊。”
连忙吞下口中的饭,许仙应声的放下筷子,直视九叔,“师父,怎么了?”
“你拜我为师时一切从简,只上达祖师爷,留了名挂了姓。”
“但与制不符,所以明日一早背上行囊,与我回山祭祖。”
“好,师父!”
九叔让许仙继续吃,悠悠的喝着茶,看着三个人吃着饭,心中满是惬意。
直到文才吃的肚皮溜溜,就剩下汤汤水水。
蔗姑麻利的收拾桌子,文才、许仙去帮忙洗碗。
九叔背着手,拿着茶壶、杯子回了厅堂。
风刮的很急,吹的月牙没了遮拦,羞怯的避着雪花。
这一躲就是一夜,两个人没有行囊,全在许仙的戒指之中。
里面塞满了各种吃食,像是打劫了一家小吃街,琳琅满目。
踩着厚厚的雪,浅一脚深一脚的走进荒野。
赶路是枯燥的,特别是张嘴就灌入风雪的冬天。
九叔扛着雪在前头,护住身后的许仙,渐渐离开了任家镇的范围。
… …
“有酒香味儿。”
两人披着雪装,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九叔偏偏闻到了酒味。
天地白茫茫一片,大雪自从离开义庄就没停过。
因此,许仙前后左右都看不清,鼻子早就冻麻了,红通通的。
哈了一口热气儿,搓了搓手,打趣道:“师父,你是想喝酒了吧。”
“臭小子。”九叔拍散许仙身上结了冰的雪层,笑骂道,“没个正形。”
“再走个百来里,就有人家了。”
许仙保持着怀疑,紧跟着九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前进。
嗅嗅~
蓦然一抬头,许仙拱着鼻子,真有酒香气儿。
半斜出身子,看向九叔的前面。
隐隐约约有着房屋的轮廓,有几道炊烟袅袅升起。
不知不觉,午时已到。
“师父,有村庄。”
许仙喜道,几个日夜没有碰见人,他们在荒郊野地过夜,此时有兴奋冒出来。
“走吧。”
两个人埋着头赶路,又走了半刻钟将将来到村口。
有着一棵枯树,应是柳树,柳枝弯弯。
两侧的门户锁了门,像是人家与他们一样出了远门。
继续往前走,见一道大门半掩着,许仙轻敲了门,唤道,“你好,有人在吗?”
屋内影影绰绰闪过一个人影,贴在窗口。
许仙见无人回话,探出身子往里瞧,“我们是过路的道士,想借宿一晚。”
“有人在家吗?”
“走吧。”
九叔拍了拍许仙肩膀,两人准备去一下家。
“等等,小道士。”
风风火火跑来一个中年男人,他咧嘴笑着,“有人在家、有人在家。”
“你们想借宿?”
“是啊,居士可方便?”
九叔拦住许仙,上前搭话。
中年男人边回话,边打量着师徒两人,牙白隐有红润,似乎是牙龈出了血。
他说,“当然方便,里面请。”
九叔、许仙道谢,跟在身后。
中年男人是个光头,他拍去头上落得雪,念叨着,“你们来的不巧,下了好几天的雪。”
“村里人啊,大都出去避雪了,留在村里没几个人。”
许仙疑惑道,“为什么要避雪啊?”
光头语气一滞,瞬间恢复正常,引着师徒两人到偏房,“山里野兽多,又没有多余的粮食,每年村子里的人都要去亲戚家住上几天。”
“你们就住这儿吧。”
“粮食可要你们自己解决。”
哐——
“师父,有些不对劲儿啊。”
许仙俯身透过窗户,看着光头步履匆匆的跑回主卧。
转过身,坐在凳子上打量着房间。
八仙桌、四个长凳,一张单人床,上面系有蚊帐,棉被倒有两套。
左右思虑,许仙捕捉到了一些疑点。
“说说。”
九叔先倒了一杯茶,法力温热,泰然自若道。
“不提说辞有几分真几分假。”
“虽然大多地方断了鼠尾辫,但也多是短发,少有光头的。”
“而且,他身上有血腥味儿,很淡。”
“阴气不重、煞气不多,不像修行中人。”
许仙仔细回想细节,推测道,“大概率是个僧人。”
九叔满意的点头,不吝夸奖,“观察入微,不错不错。”
轻轻放下茶杯,杯中茶水瞬间冻成冰。
杀意喷薄而出,弥漫屋内,温度直降零下,堪比室外风雪。
只听,九叔冷言冷语道,“徒儿,你漏了一点。”
“什么?”
许仙惊于九叔的变化,下意识出声道。
“赤目!”
“食人!”
哐!
正门被大风吹开,风雪倒灌屋内,刮得光头睁不开眼。
透过指缝看到师徒二人,他偷偷挪了位置,挡住身后的大锅。
光头故作不满道,“喂,谁让你们过来的。”
“你在吃什么?”
小道士一句话惊的光头一抖,他悄悄摸向腰间的砍刀。
上面留着血斑,没好气道,“米肉而已。”
本想留着做口粮,不知好歹的家伙,好在天冷不会坏。
老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先解决那个小的。
慢慢浮起笑意,光头对两人的头颅志在必得。
却不想,那个老道士一句话给他的嘴角压了下去。
他说,“你是个逃兵吧。”
唰!
抽出砍刀,光头没有犹豫,当先劈向老道士的头。
绝对!绝对不能暴露身份!
呕——
当啷、当啷。
光头吐出半块心脏,身子软成泥瘫在地上。
撞翻的铁锅转了一个圈落地,流在地上的汤水里有着一只胳膊、半块大腿和一对耳朵。
许仙看的直犯恶心,人吃人啊!
地上半死的光头没有凶意,他可惜的看着满地的好肉,就这般毁了。
出手的九叔面冷,但心不硬,唤来死去的冤魂。
转身出了门,许仙在门户上贴上符纸。
屋内鬼气森森,不断吐血的光头惊恐的看着锅中的人,悬在他头顶。
两条腿无力的蹬着,浸了一身的热水。
……和半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