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竟如此之快,明明只是头绿僵,却拥有海量的尸气。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其中的含义。
必须速战速决!
作为一个凡人时,许仙没有法力温养血液,就能以血催动法器、灵符。
他知晓自己的奇异之处,自然有多方面验证、练习。
如今,天地隔绝,道则不显,劫气密布九重天。
虽说,小术小道对于得道者来说信手捏来。
但是法不通天。
增强法力威能的咒语演化成了沟通神明、法则的重要媒介。
施咒时都颇为慎重,以防勾连劫气降临己身。
许仙却不需顾及,法随念动,一气呵成。
他与九叔早有默契,多一秒钟就多了一分先机。
由他来拖延,九叔施咒请神,一举拿下防止多变。
法力成缕丝透体而出,凝聚神丹元君,长三寸,广七分,着朱笔,系绛服,犹如判官。
神灵现,点红笔。
绿僵遭受刺激,身上的绿毛疯狂暴涨,覆盖体表宛若铠甲,朱笔分寸未进。
它绿莹莹的眼珠闪过一丝嘲讽,一口尸气吐向神丹元君,顿时腐烂了祂半张脸。
神丹元君漠然举起朱笔,以神躯为薪柴,笔尖燃起神火,红笔再点。
绿僵举起手掌刺向朱笔,尸气涌向指尖,乌黑的指甲愈发黑亮。
漫天光点闪烁,绿僵摧枯拉朽般撕开神丹元君。
法身被破,许仙遭到反噬,胸闷气短,嘴角流出鲜血,胸襟落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拖延几个呼吸,九叔口吐箴言已至尾端,念念有词:
东气合肝,南气合心。西气合肺,北气合肾。天雷隐隐,四户分明。雷公电母,风伯雨师。闻呼即至,不得久停。
雷公电母、风伯雨师,四大神灵齐现身,敕令人世间五行之力。
金炁入其肺部,绿僵眨眼间千疮百孔,四处漏风。
水炁入其肾脏,弱水之重重如泰山之岭,半截身子坠入大地。
木炁入其肝脏,千手观音坐莲花台,以尸气为基冉冉升起。
火炁入其心脏,熊熊烈火自体内而燃,尸气是最佳的助燃物。
土炁入其脾脏,大地之气蔓延,吞噬尸气,石化之力源源不断的自大地汲取。
金水木火土五行相生,顷刻间将绿僵破碎、石化,深陷大地。
铜皮铁骨在如此伟力面前不堪一击。
“这就结束了?”文才扒着门,小心翼翼探出头,疑惑道。
“只是暂时封印罢了。”
九叔摇摇头,僵尸无魂无魄,尸气不散躯壳不灭,某种意义上的长生。
只凭蜻蜓点水穴不足以尸化成就底蕴之强、潜力之罕见的绿僵,必定要辅以药材炼制。
他心有忧虑,二十余年不间断的炼尸,当年事、当年人错节盘根啊。
眼神一动,警惕的盯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妖气。
蝮虫在墙壁之中游弋,竖瞳森冷,审视着两脚兽。
“师父好厉害啊。”
秋生尤为大胆,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绿僵,研究着它下半身是怎么与地板严丝合缝的。
“许仙小心!”
九叔清喝,踏罡步斗,桃木剑急急刺向许仙。
许仙没有躲,反而迎着九叔的剑锋。
铮!
桃木剑划过蝮虫的鳞甲,竟发出金革之声。
蝮虫缠绕桃木剑,蛇躯弹射而出,毒牙直取九叔手掌。
许仙夹在中间,九叔只得无奈松手,搭在许仙肩膀拉着后撤。
听到身后鳞甲开合的森森之声,许仙头皮发麻,借力顺势向前。
拉出一段距离,许仙喘息着回身看去。
桃木剑插在地板上,蝮虫端坐其上,吐着信子。
要知道那可是百年桃木剑,经过雷击淬炼削铁如泥,天威自生。
绿僵铜墙铁骨也不能安然处之,这蝮虫竟毫发无损。
妖族体魄不愧为万族之最。
许仙颇为感叹,这是他第一次直面妖族。
九叔神色凛然,呵斥道。
“你可知擅出西岭湖,天下符箓者共诛之?”
蝮虫不理睬九叔的警告,蛇尾触碰地板,身躯从尾到头逐步消失,蛇瞳冷冷的在虚空注视着两人。
文才、秋生揉揉眼,这妖怪神出鬼没的,师弟都差点遭殃,他俩这微末的法力肯定不够看,还是赶紧躲到师父身后为好。
逃了?
带着疑惑,许仙侧头看九叔,眼神询问。
九叔点点头,上前拿回桃木剑,对文才、秋生吩咐道:“去请任老爷下来。”
“不用了。”
任老爷脸色发白,颤颤巍巍的下了楼,任婷婷穿着睡衣跟在身后,眼神怯怯,平添几分魅色。
文才、秋生眼睛一亮,直呼大饱眼福,眼巴巴的上前,绕过任老爷,想去扶任婷婷。
紧了紧领口,任婷婷没说话,躲过两人。
任老爷观察着绿僵的惨状,眼中带着惋惜,口中悲怆道:“九叔,家父……”
“任老爷节哀。”九叔安慰道,继而试探道:“不如就地火化吧,以绝后患。”
沉默不语,任老爷眼神闪烁不定,袖中的手掌紧攥,青筋暴起。
他在二楼看的一清二楚,只听闻九叔驱鬼镇妖之名,却不曾想他徒弟也有两把刷子,两人眨眼间就镇压了绿僵。
保安队损失惨重,又多了一个妖族变故。
迁思回虑后,任老爷苦笑道:“家父生前最怕火,没想到起棺迁葬让家父平白遭罪,是孩儿不孝。”
“爸爸……”
拍拍任婷婷的手,安抚着她的担忧,任老爷叹息道:“不能让家父祸害乡里,就依九叔说的办。”
他郑重的对九叔说道:“烦请九叔为家父做场法事,告慰家父之灵。”
九叔不露声色,静静的看着任老爷表演,人不可貌相啊。
在任家镇能提供二十年药材去炼尸的,任发说二没人能称第一。
顺着任发的话头,九叔夸赞道:“任老爷纯厚。”
任婷婷没有随任老爷回房休息,她好奇的在狼藉的客厅里转来转去。
像一个百灵鸟,轻言细语的对身后跟着的两个尾巴询问,这一切对她来说很稀奇。
文才、秋生腆着脸,任劳任怨的陪着任婷婷,希望抱得美人归。
火化之事,放在明日九点,太阳曝晒,以绝后患。
而许仙、九叔两人来到任尧的房间。
房间是统一制式的,书桌、独卫、洗漱台、床,简单的布置,没有个人的装饰、杂物。
任尧躺在床上死了,是仆人发现的。
因死相可怖,两人特意来察看。
皮沾着骨,浑身没有二两肉,整个人瘦巴巴的。
右臂较婴儿小臂粗细,外形如肉、实质为泥,有一条蛇形印迹。
不大不小,正好与蝮虫契合。
即便脸皮耷拉,依然可辨任尧是在笑。
“以身饲妖,好手段。”
察觉九叔言语中的冷色,许仙询问道:“师父,他变成这样是蝮虫的原因?”
“你也知道蝮虫所过寸草不生、大地干裂,这与旱魃赤地千里不遑多让。”
“他以己身为巢穴供养蝮虫,便要承受‘大旱’之苦,这可是连大地都无法承受的灾害。”
“他死后,蝮虫想为他报仇,猎杀你我。”
“这不是好手段吗?”
九叔对许仙愈发满意,耐心教诲道:“蝮虫有灵,自知不是对手,一触即退,便逃了。”
“邪门歪道终究是下乘,切莫动歪心思。”
任尧的死状就在眼前,许仙都不忍心看,连忙点点头。
“还有任老爷……任发在养尸。”
九叔挪开视线,目光幽幽的隔空看向任府书房。
阴山派那股腐烂腥臭的味道隔着大老远就熏到了他。
“你是说……任老太爷?”
这也太“父慈子孝”了吧。
许仙有种吃到娱乐圈大瓜的错愕和刺激。
他还以为是任尧做的,任发是受害者。
“徒儿,这个世道人心是最可怕的。”九叔叹息道。
三徒弟的善心是不分亲疏远近的,对人、对鬼、对妖都有莫名的好感。
这种赤子之心在乱世是活不长的。
“我知道的,师父。”
许仙沉闷回道,他穿越而来,带着独有的时代烙印,不可能轻易改变的。
眼见徒儿眼底浮现了几分霜色,九叔心疼的揉了揉许仙的头,结束了话题,率先出了门。
对楞在原地的徒儿说道:“还不跟上来。”
我徒弟,护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