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一刻。
一道身影静悄悄翻进了徐府后院。
侯月直接往大厨房奔去,她知道,这种钟鸣鼎食之家,主子小姐们的早饭天还没亮就开始准备布置了。
她在外面观摩片刻,有个烧火丫头打盹没注意,火都烧灭了才发现,连忙重新点火又去外面拿木柴。
侯月悄声跟着,往小丫头后脖颈一劈……
很快,侯月换好衣服,拿着装好的木柴回了灶台下,打着哈欠问,“今日真是三小姐吗?”
“那肯定是,三小姐可是夫人的眼珠子。”做饭的婆子一瞪眼,“悄悄跟你说,当年四小姐做错了事,被夫人惩罚干活,就坐在你现在的位置烧火呢。”
“四小姐人蠢笨,掌事的一说快了,她就听不懂,听不懂就要挨打啊,她就缩在墙角,边哭边被打,干活干得慢又吃不上饭。”
“要不是我和秦嬷嬷护着,四小姐早就饿死了!哪还有后面的事哦……”
“唉……没死又能咋样呢,最后还是被烧死了,还不如当年就死了,总好比被火活活烧死强啊。”
侯月又打了个哈欠,手掌遮住大半张脸,头发乱糟糟的,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
“秦嬷嬷是谁?没听说过呢。”
“现在大家都叫她瞎婆子,那个时候有人污蔑璟秧小姐勾引前院的护卫,在护卫屋里搜出了她的衣服,三小姐就带人来打璟秧,璟秧身体不好又瘦,跑得慢就被那些护卫压在身下,就在那时夫人和秦嬷嬷赶来了。”
“秦嬷嬷见状就要去推那些护卫,可她一个瘦瘦小小的身体哪推的动哦,倒是被推到地上撞了石头瞎了眼,两只眼睛都流着血。”
那婆子说着说着就擦眼角,“我那时机灵,躲在罩房里不敢出来,不然瞎眼的就是我了,要不是我去喊大夫,那瞎婆子失血过多命都保不住了。”
侯月听的入神,“那夫人没阻止?”
当年余氏冷眼旁观,那可是余氏自己的亲生女儿,秦嬷嬷实在看不下才冲了出去。
这一冲动,自己就瞎了眼。
到这,那婆子没再说了,说多就是编排主子。
“你说她是不是傻?都是命啊,璟秧小姐那时没死,最后还是死了。”
侯月垂下脸:“那婆子倒是性情中人,那她瞎了眼还能干活吗?”
“夫人对秦嬷嬷念着旧情,让她去看佛堂了。”
侯月套出话,以拉屎为由出了大厨房,那婆子还在后面骂她懒牛懒马屎尿多。
侯月找了一刻钟才找到佛堂位置。
却没想到秦嬷嬷就坐在佛堂外,一动不动看着外面。
侯月吓了一大跳,真他爹的吓人。
秦嬷嬷眼睛不行,耳朵听的清清楚楚。
侯月轻功翻到她面前,“喂,秦嬷嬷?有人要我来带你走。你走不走?”
秦嬷嬷转过头,布满皱纹的脸看着侯月。
“你是谁?”
侯月啧声:“你不用管我是谁?你想离开这吗?我老板是个很好的人,她会好好安置你。”
说完,侯月又自顾自哦了一声,“我老板说她和徐璟秧认识,徐璟秧生前托付她要照顾你的。”
听到徐璟秧三个字,秦嬷嬷一愣,她摇了摇头:“还不能走,夫人还在这。”
侯月:“???”
“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不顾,任由你瞎了眼,你还要念着她?你夫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啊?”
秦嬷嬷态度坚定,侯月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你眼睛看不见,在这也没个照顾你的人,你看你衣服多脏,你多瘦,你夫人要真念着你,还让你一个瞎子自己生活?”
秦嬷嬷还是拒绝了她:“夫人对我很好,这里有人要害夫人,我不能走。”
侯月跺了跺脚,“随便你吧!!!”
侯月没见过这么傻的人,她就这么回去,姜云筝不会扣她银子吧?!???
侯月回到宋府念云筑,没想到姜云筝就等在院子里。
姜云筝往她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人,姜云筝眼眶一红,“人呢?难道出事了?”
侯月从没见过姜云筝这么大反应,这女人平常不是都温柔毒舌,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吗?
侯月摸了摸鼻子:“那个……人没啥事,就是人家不愿意来你这。”
姜云筝这才松了口气,又恢复那副冷静的模样:“为什么?”
“说府上有人要害她夫人,秦嬷嬷不愿意走。”
徐家有人要害余氏……?
姜云筝眉间微蹙,徐世禀、徐宿源、徐嘉树、容玥……对了,还有小余氏和陈映愉。
徐宿源、容玥与徐嘉树没道理杀母,只剩徐世禀与小余氏母女。
陈映愉与余氏才接触没多少时间,要杀余氏说不过去。
只剩徐世禀和小余氏。
姜云筝静静坐在石桌前,一言不发。
侯月一脸可怜兮兮,忍不住道:“我真的尽力了!你别扣我银子啊。”
姜云筝被侯月表情逗笑,有时候真的感觉,侯月偶尔跟祁臻臻一样,身后摇了个大尾巴。
徐音琳如何被姜云筝捡走,如何被侯月提前丢到林液湖的过程,被青影全程追踪,反馈给了祁昀慎。
青影想起那日在姜家外听到的姜云筝的话。
还好他也没惹过姜云筝,否则啥时候被这女人悄无声息毒死的都不知道。
桌案后,祁昀慎手中把玩着一本折子,里面写满了姜云筝的生平。
甚至连姜家从前养过的狗都记了上去。
当年徐璟秧随禹王与徐宿源来京后,徐宿源说府里母亲有头疾,想要请徐璟秧上门一看,就是这次,尚且在世的徐家祖父一眼认出徐璟秧的身份。
几乎是来京的第二天,徐璟秧就被安排住进了徐家。
此后,就是徐璟秧被余氏锢着学礼仪的日子,出府的时间并不多。
姜云筝说徐璟秧是她旧识。
那时,姜云筝已嫁入石家,成为石家少夫人,若要结交,大概率是通过宴会。
祁昀慎让青影继续去查。
他转着手中扳指,眼神十分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