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是不是疯了?”
“我才是你儿子,我才是你亲生的,林寻溪算什么?一个没人要的孤儿罢了,凭什么让他接替你的位置,凭什么让他做下一任班主,他会的我都会,我能比他做得更好!”
许星潭的声音阴沉沉,尖锐又刻薄,伴随着还有瓷器砸烂的清脆声。
许班主恨铁不成钢,咳了几声,愠怒的声音颤颤响起,带着哽咽:
“你的性子太急太傲了,总想着出风头,只知道进不知道退,许家班要是由你做主,迟早会毁了,小溪性子温和,伶俐聪慧,知进退明得失,由他主事,我才能安下心!”
许星潭冷笑:“他才多大,他能担得起这个担子吗?!许家班,朝鸿戏院是我们许家的家业,我也能唱,凭什么让我给他做配!”
许班主颇为头疼,音量拔高,语重心长道:“没人让你做配,你唱你的,小溪唱小溪的,你们都是好苗子,好角儿,为何就不能做并蒂花,一同绽放?”
“最开始……”
“你不是挺喜欢小溪的吗?天天小师弟小师弟叫着,怎么现在如此小气了?你的嫉妒心太强了,潭儿,你真的得改啊!”
许星潭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我嫉妒他?一个没人要的野……!”
种字还未落下,清脆的巴掌声忽地响起,打得许星潭愣住了。
许班主咳嗽着叹气,声音虚弱。
“潭儿……”
“恶语伤人六月寒啊,小溪被父母抛弃已经很伤心了,你难道还要捅他一刀?你敢在小溪面前这样说,我就打断你的腿!”
许星潭声音也带上哽咽:“好啊,你干脆打死我算了,反正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敢让他接你的位置,我就敢去死!”
“你……!”
许班主气急攻心,猛地咳了好几声,肺都像要咳出来了一样!
许星潭没有管他,摔了东西就气冲冲走了,还抛下一句伤人的话。
“你干脆收了林寻溪做儿子吧,反正我像是捡的,我妈也死的早,以后你死了,有人给你收尸,说不定还白捡一暖床的!”
“嘭——!”
在许班主气愤的咳嗽声,门从里面推开,许星潭红着眼跑了出来。
林寻溪来不及躲闪,正好被撞见。
许星潭怔了一瞬,双手攥紧,脸黑到了底,眼中迸射着怒火嫉妒,死死瞪着林寻溪,什么恶毒的话都往外面吐。
“哟,都听见了?”
“是不是特别开心?靠着这种狐媚子的脸,轻轻松松就拥有原本属于我的一切?林寻溪,你以后可以改名姓许了,或者干脆直接嫁给我爸,家产什么的都归你了。”
“我啊,还得叫你一声小妈!”
林寻溪愣在原地,漂亮的狐狸眼被染红,眼泪顺着眼尾无声滑落。
他死死咬着唇。
僵硬着身体,小幅度摇头。
“我没有,我没有……”
许星潭眉头皱起,他还是第一次见林寻溪哭,以前练基础功的时候,脚破皮了,膝盖摔得红肿,林寻溪都没掉过一滴泪,他的脸上永远带着明艳的笑容,宛如盛放的玫瑰。
如今……
这朵玫瑰被雨打湿了。
“装什么装?”
“哭给谁看,恶心死了,不知道都还以为是你被抢走家产呢?”
许星潭不想看见林寻溪这副模样,阴阳怪气了两句,转身就走。
林寻溪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师兄……”
许星潭恶狠狠甩开,满脸嫌弃:
“滚开,臭不要脸的脏东西,我刚刚跟我爸说的你也听见了,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是死皮赖脸继续待在我家,还是背上包袱滚蛋,你自己看着办!!”
许星潭挥手就走了。
林寻溪没有去追,因为他听见咳嗽声停了,满地的血,师父气晕了。
他焦急地跑进屋。
抱起师父,拨打了120,好在只是虚惊一场,没有危及性命。
那两晚。
林寻溪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了很多很多,多到脑子都要被撑爆了,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
他和师父是清白的。
五年以来,师父言传身教,待他如亲子,让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柔。
而师兄……
最开始也待他极好。
林寻溪担忧师父的身体,也不想看见许星潭走上极端,既然自己被厌恶,那就离开吧,离开这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家。
最后。
林寻溪留下一封信走了,信上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师父,对不起,辜负您的期望了,我发现我好像并不是那样喜欢京剧,我想出去走走,祝大家安好,一切顺利。】
那天是2月19号。
林寻溪还没有满18岁。
他还没正式登上过戏台饰演花旦,他留下了戏服,留下了头冠,留下了胭脂盘,留下了与京剧相关的一切。
并发誓。
永远不再唱戏。
京剧是在许家班学的,是许家班赋予的技能,他不想跟许星潭争斗。
世界那么大。
闪闪发光的舞台那么多。
他总会找到,另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