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诩低头闷咳,目光落在了钟子洛握住他手的手背上。
两手交叠,手心同手背紧紧相贴。
“好。”
段嘉诩应下了钟子洛的话。
“我会将慈善堂从钟家商行中抽离出来,交由表兄接手。”
没人会希望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段嘉诩也不例外。
“今夜有场大火将慈善堂相关文书尽数焚毁,日后钟家不再有慈善堂,租赁出去亦不过是一家重新修葺的普通商铺。”
慈善堂既是一个地方,也是一种经营方式。慈善堂最值钱的并非是占地,而是里头的商贾资料及契书。
舅舅要他尽快找人接手慈善堂。若商贾资料跟契书悉数焚毁,那他要做的不过是找人接手一家被大火焚毁的铺子而已。
钟子洛明白段嘉诩的意思,面对段嘉诩的刻意包庇,钟子洛有些表情复杂。
“嘉诩表弟,你如此包庇我,若是家主发现,就算你是陇西小世子,他的亲外甥,恐怕也难逃责罚。”
“那便等舅舅发现再说吧。”段嘉诩眯眼笑得眉眼弯弯,“毕竟这人终归都是要死的,但我总不能为了难逃一死,每日都担惊受怕、惴惴不安吧。”
段嘉诩的话虽是在鬼扯,却颇为豁达。
钟子洛闻之,不由自主笑了起来:“表弟所言甚是有理。”
扯了两句闲话段嘉诩开始说回正事。
“表兄方才所说的出资比例我想做下调整,你我五五出资,日后收益五五分账,表兄以为如何?”
一谈到钱钟子洛亦敛去了笑:“就算是五五出资,那亦不是一笔小数目。为兄已有了来钱的法子,但表弟,据为兄所知,你这些年来并未存下什么银钱啊。”
段嘉诩抬手搓了搓鼻子,眯眼笑了起来。
他这陇西世子岂止是没存下什么银钱,他能活到现在还是靠着钟家接济呢。
“我既敢这么跟表兄提,那我自有自己的搞钱法子。”
段嘉诩没再往下说,钟子洛虽好奇却并未追问。
“若表弟真能拿出五成出资,那这日后的利润自是要分表弟五成。除出资跟分成一事外,表弟可还有其他需要与我约定的东西?”
“我想同表兄商量抽佣一事。”
段嘉诩用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写画了起来。
“原先的慈善堂是商贾给予我们银钱,我们抽他一成佣金帮他将银钱洗白。后来表兄从受赠人士那亦抽走一成佣金,账面上他们获赠一百两,实际到手只有九十两。两边抽佣的法子确实敛财极快,但太过激进有损名声,不利于日后。”
“我们开慈善堂打的是做慈善的名义,做慈善名声极为重要,若传出我们为谋财不择手段这种风言风语,日后这慈善堂可就做不下去了。”
段嘉诩的话钟子洛听明白了,他与段嘉诩对视片刻,用手点了点水痕残存的桌面。
“表弟觉得应当如何?”钟子洛问。
段嘉诩弯眉,眯眼笑了起来:“日后不收佣金了。”
“不收佣金?”钟子洛皱眉。
“对,不收佣金了,改收善堂修葺金。先前我们只接商贾的大额银钱,签订契书,收取佣金洗白,日后我们不再管银钱的来源,商贾跟各方人士以慈善之名将银钱拿出来,我们以赠予之名散至各处,只收半成善堂修葺金。”
“此法从短期看自是不如表兄先前那法子敛财快,但长久经营下去财富却是相当可观。”
钟子洛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
外头手里拿着药瓶的陈管事走了进来。
见钟子洛跟段嘉诩靠得极近,陈管事心头掠过一丝不妙:“两位小祖宗,不会又在想什么折腾我这把老骨头的馊主意吧?”
瞧见陈管事段嘉诩笑弯了眼:“怎么会!我方才跟表兄说,我弄了俩能令咱钟家商行发光发亮的话本,等那些说书人将话本传开来,钟家商行的名气定能翻上一翻。”
见段嘉诩冲他这么笑,陈管事更慌了:“在话本传开来前,小公子是不是有事吩咐我办?”
陈管事如此上道,段嘉诩也就不客气了:“陈叔放心,就是一件小事,还是你特别熟手那种。”
“我特别熟手的?”陈管事愕然。
“放火,去将慈善堂烧了。”
段嘉诩说完侧过头去看钟子洛。
“表兄先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等你收拾好,不要了,我再让陈叔去烧。”
钟子洛点头,站了起来:“那我先去瞅瞅。”
待钟子洛离开,陈管事仍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公子,你这是……”
“给舅舅的交代,日后钟家商行不会再有慈善堂。”
段嘉诩说罢用指沾了点茶水:“陈叔,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麻烦你。”
“小公子请讲。”陈管事躬下了身。
“帮我寻这几册书,能都寻来最好,若是只能寻到其中一二也无妨。”
段嘉诩将自己要的书册名字写在了桌上。
见段嘉诩主动要书,陈叔表示颇为欣慰。
“小公子你这进了稷下学宫就是不一样,都变得爱学习了。”
面对夸赞段嘉诩表情一僵。
“我那是惹了某个小气鬼,特意寻些孤本给他赔罪。”段嘉诩小声嘀咕。
“啊?”陈管事没听清段嘉诩的话:“小公子方才说什么?”
“我说,寻书一事劳烦陈叔了。”段嘉诩笑眯眯的,眉眼唇皆弯了起来。
“小公子放心,书册的事我现在就让手下人去打听。”陈叔转身离开,走出两步突然回过了头:“夜路难行,小公子今夜是宿在这还是回山上学宫?”
段嘉诩本没想留宿,但一想到回山上瞧见林祁那张臭脸,顿时颇为头大。
还是等寻到书再回去吧。
“我今夜宿在这,学宫那头还劳烦陈叔去告知一声,就说我今夜不回去了。”
“是,我马上去办。”
陈管事让手下人领段嘉诩去休息,他交代了一些事,亲自上山报信。
见陈管事的是林祁,听了段嘉诩不回来过夜的消息,林祁本就黑沉的脸越发森寒。
“我知道了。”
林祁点了下头,冷着一张脸转身要走,山下突然冲上来一个钟家商行的小厮。
“管事的,大事不好了,小公子!小公子被困在火场了!”
“你瞎说什么!”陈管事猛抽一口气,差点当场倒下:“小公子不是在商行宿下了吗?怎会被困火场?”
“先前小公子让您寻的书有一册在慈善堂,听了那书的消息,小公子披上衣衫就出去了,我们追上人那会小公子已进了火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