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率泰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里清楚,论口才自己绝不是大哥的对手。
于是,他只能接着听李延庚缓缓说道:“咱们这些被抬举的汉人啊,这一辈子都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走到对岸呢?或许,这一辈子都无法抵达彼岸吧。”
李延庚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说:“但值得庆幸的是,皇太极大汗英明神武,给了我们这些汉人一个难得的机会。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你就别再提那些过去了,尤其是刘爱塔的事。他只是个例,不能代表所有汉人。而且,大汗对我们汉人还是非常重视的。”
李延庚直视着自己的弟弟,继续说道:“李率泰,你记住。大汗是心怀天下之人,是真正的英雄。
以后不要做这些蝇营狗苟,猜忌兄弟感情的事情,多想想杀阵杀敌,报效国家。
八旗兵虽然勇猛无敌,但毕竟人数有限。如果大汗想要成就一番伟业,必然离不开我们汉人。因此,我们一定要尽心尽力,辅佐大汗完成霸业!”
李延庚义正言辞地说出了这些话,让李率泰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的思维仿佛被冻结了一般,无法理解李延庚的意图。
李率泰感觉醍醐灌顶,又感觉似乎什么内容也没有,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李延庚看着弟弟茫然无措的样子,心中暗自叹息。他明白,自己这位弟弟虽然在打仗上很有天赋,但在政治智慧方面还需要更多的磨练。
不然不可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忽悠了,只是李率泰女真化严重,心都是女真人的了。
自己也就没有必要策反他,只求兄弟两人相安无事即可。
想到这里,李延庚继续说道:“至于你说我和南边来的明国商人汉人走得太近,我想父亲大人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
李延庚的话音落下后,兄弟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永芳身上。
李永芳轻咳了两声,然后对李率泰解释道:“为父负责谍报用间之事,与南国的商人保持联系是必要的。
然而,为父身份敏感且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处理具体事务。
因此,只能将这些任务交给你哥哥去执行。这也是征得皇太极大汗同意的。
而你和你弟弟刚阿泰、巴彦并不喜欢这种暗中行事的工作,只是喜欢打打杀杀。
那么为父除了将谍报之事交给你哥哥,还有其他选择吗?”
李率泰心里对于李延庚说的话还是有些疑虑,但就在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他意识到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他的府邸。
李率泰向李延庚拱手作揖后,便下了车。此时,马车外早已有一群人等候多时。
人群中有一位穿着花盆鞋的旗人女子,她身材高挑,气质高雅。当她看到李率泰时,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急忙迎上前去迎接自己的夫君。然而,当她抬起头时,却惊讶地发现自家公公和大伯子也坐在马车上。
这位旗人女子立刻蹲下身子,行了一个万福礼。
完成万福礼后,她并未理会公公和大伯子的反应,而是扭过头继续与夫君李率泰亲密地交谈并笑着,一同回到了府邸。
李率泰似乎有意提醒一下自己的妻子注意言行举止,但他回头说了一句话之后,脸色突然变得极为难看,然后就不再说话了。他被妻子、丫鬟、婆子和小厮们簇拥着进入了府邸。
而那些下人们则模仿主人的行为,纷纷向马车上的老太爷和大爷打了个千,随后转身回到了府邸内。
末了,咣当一声巨响,仿佛要将整个外面的街道都震碎一般,大门被狠狠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这一幕让李永芳气得够呛,他瞪大了眼睛,怒不可遏地说道:“哼,老二说得好听。说什么李家的事情,李家爷们能自己做主。
家有悍妇,家宅不宁。
老二家的简直就是河东狮吼的典范,丢尽了李家人的脸。老二家的,没点当儿媳妇的样子,竟然敢这样对待公公和大伯子!”
李延庚听着父亲的斥责,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好反驳,只能默默地站在一旁。而李永芳则继续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在南朝,这可是大不孝啊,要浸猪笼的!她以为我们李家是什么地方?”
然而,李永芳并没有意识到,李家的规矩早已不再适用。
李延庚心里清楚,父亲虽然在外面威风凛凛,但在家里却常常被继母压制。继母来自旗人家庭,又是宗室女,身份尊贵,李永芳对她也只能忍气吞声。
李家所谓的三纲五常中的夫为妻纲,早已经名存实亡。李永芳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实际上,他在家中的地位并不高,甚至还不如女真人大福晋带过来的同房丫鬟。
这种现象在大金很多汉官家里并非罕见,休了糟糠之妻,娶了旗人家的姑奶奶,为了保住地位,自然全家都要把姑奶奶给供起来。
这也算是皇太极驾驭汉人的一种手段。
只是这样,家庭内外联动带来的双重羞辱,就让一些汉官受不了。
马车继续缓缓往前赶去,车轮碾过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此时的马车里只剩下了李永芳和他的儿子李延庚两人,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沉默笼罩着整个车厢,李永芳几次欲言又止,嘴唇微微动了几下,但最终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父子俩就这样一路沉默不语,直到马车再次停下来。李永芳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发现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李延庚的府邸。
李延庚整理了一下衣衫,然后向李永芳拱手道别:“父亲大人,孩儿先行告辞!” 说完,他转身准备下车。
就在这时,李永芳突然开口叫住了他:“大郎。” 声音中带着一丝犹豫和不舍。
李延庚回过头来,看着李永芳问道:“父亲大人,孩儿在,不知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