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说得再具体一些?
再通俗一些?
咱家在这金陵城待久了,很久没听到皇爷讲崇祯新学了,现在连京城的大白话都有些听不懂了。”
韩赞周拿起身旁一直随身带着的讲义课本,翻来覆去地看,试图理解魏忠贤说话的重点,但还是感觉云里雾里。
崇祯皇帝喜欢给人讲课,那手下的太监就要一个个品学兼优才是。
尽管每个月镇守太监衙门都会收到从京城送来的崇祯新学书籍资料,但是韩赞周并没有亲身经历崇祯皇帝的教导,所以总觉得自己领悟得不够透彻。
“嘿嘿嘿,皇爷的意思是,如今的大明,尤其是江南地区,由于手工业的繁荣发展,特别是纺织业的兴旺,已经形成了相当规模的手工业群体。
这些手工业者聚集在苏州、扬州、金陵等地,成为普通市民,他们不再依赖土地生活,而是逐渐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他们分散在城市周边,并且具有一定的组织纪律性和协作能力。
这些手工业者,或者说工人,他们有着自己独特的道德评判标准和对社会、政治的诉求。
皇爷将这种现象称为资本主义萌芽现象。
然而,大明如今的管理体制并不适宜于管理这些手工业者。
于是,这些手工业者便会被开设工场、手工作坊的缙绅们所引导、压制和管理,沦为他们压榨和剥削的对象,甚至成为在特定时刻要挟朝廷和皇爷的工具。”
韩赞周微微点头,表示认同。
这些话语他都能够理解,同时也让他深刻地明白了万历时期苏州暴动以及天启年间五人墓碑事件中,为何当时如日中天的阉党最终会如此虎头蛇尾。
尽管缇骑在这两场事件中被打死了好几个,但却并未深究,仅仅处死了五个打行的混混、游侠,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原因就在于魏忠贤所说的,这些手工业者每个江南大城市里都有上万到数万不等,一个豪绅开办的纺织工坊里,可以招募一两千的手工业者为他一人做工。
这一两千人吃住一起,领其工钱,吃其饭食,听其指挥。
豪绅振臂一挥,应者片刻云集。为这一两千人配上竹枪木棒,身上穿一件竹甲,那就是可以纵横府县的一股豪横力量,官府莫能制。
豪绅们再发一笔赏银,说几句“咱不是造反,咱是替天行道,清君侧,诛杀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大奸臣。”
那这些顺民的手工业者,就更没有心理负担,杀缇骑如杀鸡耳。
大不了最后死几个替死鬼,还能得到士绅们的集体追悼赡养遗孤,在乡间是一个响当当的任侠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想到这里的韩赞周,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寒意,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种情况让他感到深深的恐惧和不安。
他意识到,如果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些手工业者们虽然平时温顺,但一旦被煽动起来,他们的力量将会变得极其可怕。
而那些豪绅们只需要稍稍操纵一下局势,就能轻易地引发一场大规模的动乱。
韩赞周越想越觉得害怕,他深知自己作为朝廷的官员,必须要有所行动来避免这样的局面出现。
他开始思考如何应对这个潜在的威胁,同时也对那些豪绅们的行为产生了强烈的警惕。
要是因为魏忠贤暴力收取商税,导致江南数个大的府县,统统出现手工业者暴动,那江南半壁江山,大明税赋重地就彻底糜烂了。
到时候北边是陕北民变和辽东建奴,南边是东南暴乱和安奢之乱。
崇祯皇帝的龙椅还能坐稳吗?
“那你说说,这釜底抽薪是怎么一个抽法?”
“很简单,咱家在江南各府县,以钦差的名义贴上告示。
告示上写着,为了更好地管理各地的工坊,不使其生乱。
要在苏州、扬州、杭州、金陵成立工会。
工会,工会,顾名思义就是为工人,为手工业者,为纺织工人做主的半官府结构。
商人有商会,工人就要有工会嘛。
这个所谓的工会,其实就是朝廷、皇爷用来掌控民间力量的工具。
通过建立这样的组织,可以将那些原本松散的工人和手工业者们聚集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那些士绅就是凭借这股力量,现在敢跟朝廷叫板,阳奉阴违。
同时,也可以借助这个机会,对这些人进行思想教育,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利益与国家的利益息息相关,与大明朝与皇爷都是息息相关的, 要让他们明白谁才是真正的敌人。
此外,工会还可以起到监督和管理的作用,防止一些不法商人利用工人的无知和贫困来剥削他们。
总之,建立工会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举措,对于维护社会稳定和促进经济发展都有着深远的意义。
工会在官府的监管下运营,监督各地工厂主,也就是那些缙绅们,防止他们过度剥削工人和手工业者,促进大明工商业有序良性发展。
这些话都是皇爷说的。
咱家对这些也不是太懂,你韩公公不要问咱家。
这就是中间的计策了。”
“停!打住!魏公公,你这说得还不如直接掏出来念呢。”
韩赞周皱着眉头打断道:“这个中间计策靠谱吗?你的那些手下,有能开那什么工会的吗?”
魏忠贤尴尬地咳嗽了一下,然后无奈地说道:“这是皇爷说的原话,不过皇爷当时也说,这是一个划时代的产物,可能会不适应当前的时期。
反正就是死马当活马医就是了,管用不管用再说。”
“咱家再说说这第三条缓计,这第三条缓计就是,打不过咱就加入。
咱们大内,咱们的大明皇家公司要在这上海县建个商业开发特殊自贸区。他们不合作,咱就另起炉灶,断了他们的上游产业。”
魏忠贤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做这些之前,咱家还要去苏州一趟,把那个皇爷如鲠在喉的葛成给找个理由处理了。只有处理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