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的儿子紧紧拉住身旁的父亲,急切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父亲听了之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中流露出一丝惊恐。
他顺着儿子的目光望去,看了一眼船上正准备热情打招呼的德弗里斯,然后又将视线转向岸边。
这时,父亲终于察觉到了异常——岸边上竟然停泊着一艘巨大无比的红毛番商船!
他瞪大眼睛,惊愕地看着那艘船,只见数十个身材高大、毛发火红的红毛番在甲板上来回走动。
父亲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他扯开嗓子,高声呼喊道:“红毛番,是红毛番来了!”
与内陆的农民相比,渔民们的见识相对要多一些。
尽管他们都是文盲,大字不识一个,但凭借多年的经验,他们还是能够分辨出红毛番和佛郎机人之间的区别。
这些年红毛番可谓是在大明沿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是他们一直在南方活动,天津的渔民也就是听说了一点。
同时,他们也深知如今的大明王朝与佛郎机人保持着一定程度的友好关系,而且大明对外的交流活动大多由佛郎机人牵线搭桥。
面对突然出现的红毛番,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和不安。
这些红毛番已经被传言成了食人的恶魔,捉魂的夜叉。
佛郎机人自向大明供应红衣大炮以来,不仅如此,他们还组建了一支由西方雇佣军组成的军团,效命于登莱府袁可立总督旗下。
这一系列举动使得佛郎机人和大明朝之间的关系日益紧密,成为其他西方国家羡慕不已的对象。
因此,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葡萄牙佛郎机是与大明最为亲近的西方国家之一。
然而,回溯至正德年间,葡萄牙人的行径却与如今大相径庭。
那时的他们,与荷兰人如出一辙,驾驶着巨大的战舰和威力强大的火炮进攻广州,企图靠武力像征服南美洲一样,征服现在的大明。
起初,他们进展顺利,击毙了许多当地卫所的士兵和平民,成功占领了广州外围的屯门。
但好景不长,广州的大明官兵迅速采取行动,当时的巡海道王淦借鉴并掌握了佛朗机人的技术,大量仿制了佛朗机铳和佛朗机炮。
凭借着这些武器,大明官兵展开反击,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将这些葡萄人杀个驱逐回大海。
此后,葡萄人改变策略,变得低调谦逊起来。
他们在大明人面前故作可怜,通过欺诈手段租下了澳门,并在此建立起炮台和堡垒。
这一举动犹如在封闭的大明沿海打开了一道裂口。
而红毛番荷兰人在崇祯年间也如葡萄牙人一般,妄图复制他们曾经走过的老路。
起初,他们自恃拥有坚固的船只和强大的火炮,企图以对待东南亚土着的方式来对抗大明王朝。
然而,他们却遭遇了惨痛的失败。
仅仅死去了不足数百人,这些荷兰人便哭天抢地般地撤离了澎湖列岛。
尽管如此,他们并未死心,反而转头侵犯了台湾岛,此时的台湾岛开发程度还不太高,连琼州这样的流放之地都算不上。
荷兰人轻易就登陆了台南地区,并建立了热兰遮城,在台湾南部确立了自己的统治秩序。
不久他们强迫当地的汉人移民、日本商人和本地土着缴纳各种税款。
这些税种虽然数额不大,是十分廉价的什一税。
是的,十抽一,在欧洲人眼里并不重,在大明南方士绅老爷眼里,那是比死了爹娘还要重的税收,简直就是官逼民反。
然而,日本商人并不愿意缴纳这笔税款,于是引发了滨田弥卫门事件。
此次事件导致荷兰在日本的商业路线被切断,不仅台湾岛的鹿皮和蔗糖失去了销售市场,而且荷兰东印度公司也无法再从日本获得白银、折扇等特色产品。
这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遭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
倒霉的前任荷兰台湾长官彼得·奴易滋,在日本蹲完大牢,还要接着在荷兰巴达维亚的大牢里继续蹲着。
而普特曼斯肯定会吸取前任的教训,如今他面临着这样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由于信息不通畅,导致岸上大量明朝渔民发生骚乱,进而引发不必要的误解和冲突。
这些已经被大明打得胆寒的荷兰人,现在他们能够看到与大明开展全面贸易的曙光,那就绝不想在这关键时刻,在大明的首都附近、北方的第一港口城市挑起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
已经走出船楼、踏上甲班的普特曼斯看到,这样一幕生动的备战画面。
两侧船舷已经放下了炮窗,露出了黑洞洞的十二磅隼炮炮口。
尤其是靠近岸边一侧的船舷,更是推出了十五门十二磅的隼炮,长长的炮管暴露无遗,就像是在丈量岸上明军士兵的方阵厚度。
至于甲板之上,则有七八十门七磅轻型炮,它们不仅扯去了炮衣,还打开了炮门,旁边的火盆已经燃起。
十七世纪的荷兰人之所以能够成为海上马车夫,关键就在于他们拥有二十万名以上的训练有素的水手和船长,以及每天不断操练的大炮技术。
人类的贪欲驱使他们制定严苛的作战准则,海盗的生活方式演练了他们如火焰般的战斗意志。
仅仅用了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大炮便已进入待发状态。
相比之下,如今大明的火器部队显然无法做到这一点。
普特曼斯没有闲暇时间去夸赞自家水手的训练有素,他迅速命令手下的几位参赞和副手赶快制止周围水手那些鲁莽而致命的行为。
毕竟这里是渤海内海,如果引发冲突,恐怕还没逃出渤海内海,就会被登莱水师包围得水泄不通,给包了饺子。
那时候巴达维亚总督交代的任务完不成不说,还会成为其他大西洋北岸国家的笑柄,荷兰又一次和大明开战了,原因是岸上几个明国渔民尖锐的尖叫声。
当然,普特曼斯是按照自己这方的思维模式来思考明朝人的作战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