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锦衣卫百户卢剑星,参见厂公大人。”
“快快起来吧,自家人。
哪来这么多客套,多见外。”
魏忠贤看见来了一个百户当信使。
他心里很满意,这个田尔耕还是会办事的。
他的面上也是笑容可掬。
没想到的是,卢剑星不领他的情,坚持己见要行礼。
“回厂公大人话,卑职礼不可废。”
卢剑星一边回话。
一边一板一眼地,施完全礼,这才站起身来。
这倒不是他有意拒绝,实在是他本性如此。
不过在旁人眼里,他这个行为就代表了很多含义。
魏忠贤听了这句话,多少有点不适应。
往日如奴仆使唤的锦衣卫,现在也是那么硬气,不卑不亢了。
自己应该早该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会发生。
只是真的事到临头,难免一阵恍惚,仿若隔世。
魏忠贤有点愣神,随即脸色如常。
王体乾和李永贞,也是看出了端倪。
两人相视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继续喝茶。
魏忠贤这才注意到信使的不同之处。
他仔细看了一眼卢剑星,对于这个百户。
他没有什么印象,只是觉得这人名挺耳熟的。
魏忠贤干笑道。
“你很好,配得上你百户的职位。
杂家问你,可是田指挥使那里,有了好消息?”
“回厂公,确实是田大人让卑职转告厂公。
旅蒙晋商八大家在京人员,因违法向塞外贩卖军械火药粮食,都被抓了起来。
总计二百五十八人,。
目前为首几人,正在送往这里的路上。
田大人怕耽误厂公的大事。
让卑职先行一步,前来禀告。”
“好说好说,田大人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
魏忠贤不咸不淡地夸奖了田尔耕一句,接着话锋一转。
“那杂家再问你一句。
这田大人还有什么别的。
要交代的事情吗?”
瞧魏忠贤这话问得,仿佛他知道些什么。
问得老实稳重的卢剑星,心里一咯噔。
他随即低下头,硬着头皮赶紧回答。
“回厂公,只有这一件事,并无其他。”
“好好好。”
魏忠贤没有再多问,问多了,也是无用。
还显得厂卫之间,真的生分了。
魏忠贤知道厂卫现在平行运作,不分高低,是崇祯皇帝有意为之。
以前的皇帝,深居简出,藏于内宫。
带把的臣子和皇帝几乎见不着面,沟通困难。
司礼监太监是外面人联络皇帝,必须的中介枢纽。
这就无形中给了,太监很大的权利。
可现在的崇祯,不喜欢待在宫里。
又在后宫边上,成立了一个没有太监参与的军机处,设立了密折制度。
崇祯身体力行地告诉臣子,想找到朕聊聊天,很容易的。
只要你聊的事情,朕感兴趣。
如今的司礼监看似一统内廷,风光无两,其实这地位已经不是独一无二了。
每一个司礼监的大太监,都要慢慢体会,这权力的重新洗牌和制衡,带来的不适感。
“那咱们到前面大堂,去会一会那些奸商。
哼,要是放在以前,他们别说见杂家一面,就是来这宝和皇店当座上宾,都是想也别想。
现在就让他们多等一会,一个个急得和孙猴子似的。”
······
宝和店前面的大堂里。
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
这些在京城做生意的山西人,或者和山西相近的商人。
如今济济一堂,也算是一场难得的盛事。
他们中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影响京城百姓的日常用度,吃穿住行。
虽然没有专门的统计,可本地冀商和京畿地区的商人。
在这京城里竞争不过晋商,那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就拿钱庄典当行来说,自明万历王崇古、张四维这两个官商以来。
山西典当钱庄就是全国最多的。
在京城开设的典当行和钱庄,山西人可以占三分之二还要多一些。
“江之南皆徽人,曰徽商。
江之北皆晋人,曰晋商。”
商人在明末已经在经济上,掌控了大明的经济命脉,而晋商就是掌握北方经济命脉的掌舵者。
官府只是明面上的秩序维护者。
面对经济的发展,他们没有更好的调控能力。
能显现的只有笨拙和可笑。
又或者官府中有一两个有识之士。
做出了一些适合经济发展的举措。
却会因为其调走或者死亡,其政策并没有后续性。
总而言之,和西方比较,大明的商业工业发展缺少由上而下,统合一起,向外发展的合力。
……
平阳商帮粮店大掌柜亢同德,躲在最后面一排的座位上。
他悄悄喝着茶水,时不时要翻一下手中的账本,对近在咫尺的吵闹置若罔闻。
年关将至,正是他这个大掌柜最繁忙的时候。
各地粮店分号的流水账,纷纷送递到京城,要经他这个大掌柜核算汇总后,编制成总账。
再封存起来送到临汾县城老家,交给家主和各房股东查验核算。
等一切账目对平妥当了,就是商号里,最激动人心的分红时刻。
这是亢家上百家,铺面的掌柜和大伙计,都殷切期盼的事情,身股能不能分红,就看亢同德的水平了。
所以这亢同德,这段时间半刻也不能耽搁。
就算是今天一大早,被东厂的番子们堵了大门,从被窝里拎出来。
亢同德那也是不慌不忙的,手里攥着账本不丢。
即使下一刻上断头台,他也要把手上的账本核对完。
因此旁人都是一脸茫然焦急,只有他亢同德到了这里,也是抓紧喝茶看账本册。
这位亢同德大掌柜,是晋商平阳帮亢家的分支。
和家主的长房已经隔了不少层,也就是一个姓的关系。
不过家主对他很器重,把京城亢家的盐、粮食、钱庄生意都交给他打理。
今年临襄会馆的理事,也是他们亢家。会馆办事处,就设在正阳门外的亢家粮店附近。
就在亢同德看账本,看得入神的时候。
同为平阳帮商人,临襄会馆的临汾赵家和襄汾姜家的两个掌柜。
也把头悄悄聚拢了过来。
姜赞堂性子急,他是前门外兴隆街“敬记纸庄”的少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