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惘然地望着被拖走的女儿,又望着丢在他脚下的一两碎银,默默地捡起来揣进怀里。
“我的儿,抢人了……抢人了,这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小姑娘的母亲撑着羸弱的身子,要扑过去,把女儿抢回来,却被自己的男人给抱住了腰。
“大庄二庄,你们都给老子回来!”
男人拦住自家媳妇,还不忘喝住两个欲跟人拼命的儿子,“你们两个兔崽子,没看人家带了多少人,你们站都站不稳,怎么打得过人家?”
两兄弟垂下脑袋,退回墙角瘫坐在地,用脏得看不清颜色的袖子抹着眼泪。
“你这狠心的东西,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就这么没了,你这天杀的,你赔我姑娘……”妇人靠在男人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男人不耐烦地推她在地上,道:“哭什么哭,跟着人家好歹还能活下去,总比跟着咱们饿死的强,你们等着,我去买几个馒头。”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看完楼下这一幕,心情低落的林幼卿不觉落下泪来。
这短短的一日,她似乎看遍了人世的悲苦与辛酸。
拭去眼角的泪水,林幼卿结账后离开茶楼。
走了两条街,林幼卿没寻到一个认得的人,也没问到任何有关云阳县的讯息,本就是碰运气,没抱多大期望,也就说不上多么失望。
不得不说她的今日的运气实在不好,不仅没遇着亲人,反而一而再地碰上强抢民女的纨绔。
只是上次是远观,这回则是迎面给她撞上了,于是悲剧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林幼卿,对靠近的危险一无所觉,不晓得方才强买强卖人家姑娘的那个纨绔,老远就瞅见了她,一对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就走了过来。
“呦,这姑娘长得可真俊,怎么一个人上街呀,也不怕遇上拐子。幸好你碰上了本少爷,别怕,少爷我会护你的,来跟少爷回家去,让少爷我好好疼你……呵呵呵”纨绔长相倒不差,就是那语气与面上表情,不仅没为他的长相增色,反而显得猥琐不堪。
身后的那些仆从与跟班,也附和着主子嬉笑起来。
这一路下来,他收获倒不少,竟一连抢了六七个长相标致、长短不一的姑娘,给一帮仆从与跟班围在中间,预防她们半路逃跑。
林幼卿亲眼目睹被这伙人强买去的那个半大姑娘,也在其间,这会已不哭了,抬头麻木地望着林幼卿。
没有哭闹,也没有挣扎。
林幼卿顺从地走进仆从与跟班们所形成的包围圈里。
“王少爷,咱们跟你弄了这么多姑娘回来,你一个人也玩不过来,怎么也得赏咱们一个吧?”尖嘴猴腮的一个跟班,盯着林幼卿看了好几眼,吞了下口水,讨好卖乖地道。
纨绔转头骂道:“瘦猴,你急个屁?等少爷我玩够了,自然会赏给你们。今儿就这样了,咱们先打道回府。”
林幼卿被这纨绔“等少爷我玩够了,自然会赏给你们”的话,恶心得刚吃过的午饭都要吐出来了,心里也打定主意,要让他为欺辱过的那些女孩子,受到应有的报应。
无意间,她瞥见前方不远处有两个披甲带刀的侍卫,衣着披挂竟跟不久前清风楼里见过的那些侍卫一模一样。
这样的侍卫她也只在四皇子府中见过,莫非在清风楼用餐的大人物正是四皇子。
那这两人身为护卫,怎么又跑到街上来了,难不成四皇子要上街视察民情,他们先过来排除安全隐患。
只是那两人怎么一个劲地往她这边瞧,莫非是尾随她而来的。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一个侍卫已掉头疾步离开,片刻就在数十步之外,像是回去报信了。
这里离清风楼只隔两条街,不出意外的话,救兵应该一刻钟左右就能到。
即便没有救兵,她也不难脱身。
留在原地的侍卫,目光牢牢地锁定在林幼卿身上,像是怕把人跟丢了似的。
林幼卿随着纨绔一行人朝那个护卫走来,靠近了才看清他脸色似有焦急之色,手紧握在刀柄上,利刃似随时可能出鞘伤人。
俩人对视一眼,林幼卿对他微微摇头。
侍卫看着林幼卿被人带走,然后紧随其后。
那厢,报信的人走远之后就跑步火速回了清风楼,把街上的突发状况报给上官李霖。
李霖面色一沉,不敢耽搁,当即上楼进了四皇子的雅间,没见着人,又去了另一个雅间,绕过屏风,就见四皇子端坐在主位,正在听那些东家们说话。
情况紧急,那位姑娘可不能被那个王少爷带回家,当即也顾不得许多,走过去凑近四皇子低声回禀道:“手下有要事回禀。”
四皇子蹙眉,抬手示意说话的那个东家稍停,这才低声道:“何事?”
李霖这才以手遮唇,低声回禀了一番。
“把人完好地带回来。”四皇子面无表情地淡淡吩咐了一句。
坐在四皇子一侧的知府很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似是有人遇上了麻烦。
李霖领命而去,四皇子忽然望向刚才说话的人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回四皇子殿下,小人王秉正。”那人小心翼翼地起身回话。
“你家中有几子?都做什么营生?”
“回殿下,小人家中唯有一子,尚年幼,在府学中念书。”
众人都在心里打鼓。
四皇子怎么忽然问起这位王盐商的儿子了,莫非他儿子惹下了什么祸事,那小子是王家千倾地里的一根独苗苗,从小被长辈娇宠得无法无天,仗着家里有花不完的银子,小小年纪就无恶不作,没少祸害城里的街坊四邻,尤其是那些家里有漂亮姑娘的小户人家。
这样一想,诸位都觉还真有可能,就听四皇子冷哼道:“你儿子好的很!
“你们倒真是一对亲父子!为父的,宁可看着灾民饿死在眼前,也不愿捐钱粮救济一二;为子的,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灾民姑娘。哼!这抢人还抢到本皇子府中了,你们好大的狗胆,连皇家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小人……小人不敢,小人不敢,还请……请殿下明查……”王盐商没等四皇子训完话,“扑通”一声就磕倒在地,心惊胆颤地一个劲地叩头喊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