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朱道坐在那轻声地问,他的脸色显得很平静,一点儿也没有恐慌。
“你很镇定,难道你知道我要来?”万北林笑眯眯地问。
“我并不知道会有谁来,但经历过的事太多了,唉,”他叹了口气说:“不管什么神兵天将,妖魔鬼怪出现我都不会吃惊的。你长了一副令我高兴的模样,应该不是阎罗殿的小鬼!嘿嘿!说吧,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哈哈哈!有些胆量,有些气魄,怪不得他们要让你继续当皇帝!”万北林哈哈一笑说,语气中带着嘲讽。
“皇帝?哎呀,只是一个虚名而已。你可喜欢,我让给你如何?”朱道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他脸上的神色使人觉得好像一头被逼得走投无路的野兽,意识到大难临头了。
他的这模样竟有些让万北林生出一丝怜悯来。
万北林一脸温和,也十足优雅,身上自带矜贵气质,墨黑的双眸华彩四溢,显出他强大的内心和坚强的意志。
朱道见万北林望着他的眼神,又问了一句:“你是谁?哦,我好像猜出你是谁了?”他的脸在烛光中显得凄惨,身体也抖了抖,说道:“你、你是朱霖,你是来杀我的吧?”
“哈哈哈!你果真认出我来了!”万北林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说道:“杀你?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暂时没有?”朱道的脸颊抽搐着:“朱霖,我并不怕死,我真的也想死!”
“那你干嘛不死?”
“我、我……”朱道说:“朱霖,当年你母亲的死与我无关,我并没有害死她,我只是被人利用了。”
“我母亲?”万北林眼神恶狠狠地盯着他,他那凌厉眼神仿佛下一秒就会吞噬他一样,问道:“说,全部说给我听!”
“我、我说!这一切都是万长风的阴谋。”朱道说,万长风当年因为玉兰溪嫁给了永庆帝,伤心愤怒地离开了,他发誓要找永庆帝报仇!
朱道有一个门客叫史仲梁,很有文采,善于谋划,他一直支持朱道去夺皇位。
“我后来才知道史仲梁其实是高通的奸细。”朱道说,史仲梁获得了自己的信任后,有一次要求让自己带他进皇宫去,朱道当时对他言行计从,根本就没有想太多,就让他扮作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去了一趟皇宫。史仲梁进了皇宫后离开朱道有一柱香的时间,他在皇宫里做了什么朱道也没有问。后来皇宫中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朱道也就把这件事忘了。
朱道不知道,史仲梁进皇宫是受比丘大师的指使,比丘大师在江湖中听到一个传言,说魔山之钥在大梁皇宫。这次史仲梁按照比丘大师给他的画,他真的就从大梁皇宫中将魔山之钥的“翠星”给盗走了。
通过史仲梁,朱道又认识了比丘大师,当时比丘大师名义上只是一个四海为家的江湖侠士,这也是史仲梁告诉他的。
“我那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了,史仲梁说什么我都信!”朱道说,史仲梁有奇谋,在他的帮助下,永庆帝已经开始疏远太子,而对自己青睐有加,开始在各方面培养他。而且,史仲梁告诉他,太子被废是迟早的事。
直到永庆帝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认识了玉兰溪,并娶了玉兰溪后,他在永庆帝心中的位置悄悄发生了变化。
宫里流言四起,永庆帝有了立玉兰溪儿子朱霖为太子的想法,这个传言牵动了太子的神经,同时也搅得朱道心绪不宁。
那日,永庆帝从玉兰溪宫中出来后中了夺魂晶,史仲梁知道那毒的厉害,根本没有人能解。可是出人意料的是,玉兰溪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个神医,竟然解了夺魂晶的毒。
眼看着永庆帝就要恢复了,朱道有些心急了。他知道永庆帝可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谁敢动他的权力那可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律杀头的。
而且这次有人给他下毒,那么他身边所有的人都有嫌疑,首当其冲的是对权力渴望的太子和朱道。
朱道有了危机感,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史仲梁这时把收集到的万山盟的资料拿给朱道,让朱道去参玉兰溪。
玉兰溪创建万山盟的初衷被史仲梁完全歪曲了,在奏折里,他把玉兰溪形容成一个阴险狡诈,心肠毒辣的女人,说她培养了数以万计的万山盟弟子,而且这些人渗透在大梁的各个地方,尤其是太子府和朝堂,这些人一旦叛变起来,大梁就掌控在玉兰溪的手中了。
奏折中全是玉兰溪的阴谋和野心,永庆帝一看就大怒,动了杀她的念头。
因为玉兰溪建万山盟时,永庆帝也知晓,但他不知道玉兰溪的人竟然分布得这么广,他感觉到自己被威胁了,加上中了夺魂晶,更让他觉得危机四伏。
玉兰溪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她竟一路杀出皇宫,朱道和太子派的两拨人马都没能将她拦住。
“我派出去的人大部分都被你母亲斩杀了,逃回来的人向我报告了情况。我当时也被你母亲的武功惊呆了,就想她逃走就算了,反正父皇也不会再召她回宫,你当然也就不可能当太子了。”朱道极力为自己开脱,说他并没有真正要置玉兰溪死地。他瞟了一眼万北林,又嗫嚅地说:“可是后来,我听说玉兰溪死了!”
“你听谁说的?”
“史仲梁说的,因为当时比丘大师也去追杀你娘,他说是万长风杀了你娘。”朱道说,玉兰溪虽然逃出了包围圈,但她身受重伤,这时万长风突然出现了。玉兰溪见到万长风时非常高兴,她以为万长风是来接应她的,就毫无防备地向万长风跑去,当万长风用手中的长剑刺入她的胸口时,她带着疑惑的眼神望着他,慢慢地倒地而死……
朱道讲完,他盯着万北林看,只见万北林好看的脸扭曲了,他仿佛看到母亲玉兰溪被当场刺死,在凄风冷雨中惨烈横尸的场景……
“啊!”万北林长啸一声,整个人散发出狠厉,朱道被吓得一激灵。
过了很久,万北林才平静下来。随后他脸上平淡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但又流露出一种极致的阴狠,他的阴狠又带着无限的悲哀。
“你是在为自己开脱吗?”万北林的声音令朱道冷入骨髓。
“没有,事情就是这样的,四弟,我确实害了你母亲,我、我也只是想把她赶出皇宫,并非要她性命。”
“住嘴!朱道,若非我母亲武艺高强,不然早就被你派的人杀了,哼!”
“四弟,我府中的人武功都不太好,第一轮就被玉妃杀退了。不过太子派的那就有些厉害了……”朱道在勉强找借口。
“哼!你说的话我定会查清楚,如若查出有出入,我定会叫你生不如死!”万北林用狠戾的眼神盯着他。
“四弟,我说的可是实情,如有虚言任你处置。”
“你府里的那史仲梁现在何处?”万北林绷紧着脸问。
“史仲梁那狗奴才,说起他来我就生气,我恨不得把他喂野狗,简直是便宜他了,他死了!”朱道告诉万北林,当年永庆帝听信了他的话,将太子全家下狱,又将太子府的人一网打尽,只跑掉了几个人,其中就包括朱玉和李志。
不久后,永庆帝就驾崩了,朱道自己就登上了皇位,他正准备施展他的才华时,“四弟,我是真的想好好治理大梁,我也了解父皇治下的大梁军队腐败透顶,战斗力极弱。文武官员你争我夺,贪污之风盛行。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生活艰难。这些事我与萧奇商讨过多次,萧奇是一个才华横溢的青年,他足智多谋,胸怀坦荡,有为国为民的大智慧。我准备重用他!”
“唉,没有想到,我却被万长风关在北院十多年。”朱道叹息着,他的脸上全是绝望,他回想起这十多年来,在北院石棺中度过的岁月,长叹一声说:“风雨凄凄,夜来寂寂,往事绵绵,不堪回首啊!”
朱道说他登上皇位后,萧奇就着手整顿朝纲,他想大梁很快就会出现新的气象,他一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一天,史仲梁求见,并说比丘大师也想拜见他。朱道想到史仲梁和比丘大师对他登上皇位是有一定功劳的,而且史仲梁一直对他忠心耿耿,现在又是大梁翰林院的首席御史,位高权重。于是他在宫中设宴请他二人喝酒。
“我们那日喝得甚是痛快,我把他二人当作了知己。”朱道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来,自嘲地笑了笑:“他们却把我当成了傻子。我当时高兴,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就在北院那口冰冷的石棺中。”他苦笑着,眼中闪着泪光。
朱道被困石棺中开始寻死觅活地,他起初很高傲,不吃任何的东西。后来想,他不能就这样悄无声无息地死去,他要活着,说不定哪天就能逃出去!朱道也是一个很有毅力的人,他受尽了被人遗忘的囚犯在石棺里所受的各种各样的痛苦,但他坚强地活了下来。
后来,来了一个戴狐狸面具的神隐,他告诉朱道要做好在石棺中待一辈子的准备,不要心存被人解救的想法。他说在北院没有人能救他,没有人敢救他。
“神隐其实就是万长风,他就是一个爱装神弄鬼的人。”朱道说,万长风还告诉他,大梁的皇帝依然是他道正皇帝,只不过那人用了他的身份,代替他当皇帝。
“哈哈哈,朱道,你的名字也会留在史书上的。你想知道是谁代你做皇帝吗?”万长风阴森森地笑着问。
朱道哆嗦着嘴唇,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史仲梁,他扮作你的模样正坐在皇位上纵横捭阖,夸夸其谈呢!哈哈哈!”万长风又淫邪地说:“当然他也享受着你三宫六院的艳福呢,而且呀,还会给你生一群儿女呢!”朱道说到这脸色变得铁青,眼中闪着熊熊的火焰,愤怒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来。
史仲梁非常熟悉朱道,所以他扮成朱道骗过了满朝文武,天下人都以为朱道就是一个荒淫无度,不理朝政的昏君。
这时,窗外吹进一阵风,摇曳的烛光中,朱道的脸狰狞得可怕。
“四弟,我受此奇耻大辱,真的想一头撞死。”
“不用撞死了!”万北林说:“我已经将他杀了!”
“什么?你杀的。”朱道问:“你怎么杀的?我听说史仲梁死在皇宫,一张脸被砍得稀烂。那时,你不是也被关在北院里吗?”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困住我!”
朱道还隐瞒了一个情况,就是万长风曾告诉他,如果有人问起他为什么被关在石棺里,就说是万北林干的!当时万长风告诉他万北林就是当年的朱霖,现在正带兵攻打郢都,而且杀入郢都后第一个就要杀朱道替母亲玉兰溪报仇。朱道想起自己也参与了刺杀玉兰溪的行动,而且万长风口中的万北林是一个行事毒辣、十恶不赦的人,在江湖上人人都嫌恶他。所以他就编了一套说辞讲给孙若薇听,原本想获得孙若薇的同情,帮他传信给萧奇,让萧奇去救他。
“这个玉牌孙姑娘托我还给你。”万北林从怀里摸出那块龙牌来。
“孙姑娘?”朱道接过那玉牌,脸一下红了,说:“四弟,我当时受了万长风的蒙骗才那样说的。”
“不重要了!”万北林冷冷地一摆手,说:“你就安心在凤凰城做你的皇帝吧!我走了!”
“四弟,等一下。”朱道叫道:“你可不可以把我带走!”
“你想跟我走?不做皇帝?”
“这是什么倒霉皇帝,我不愿做,我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四弟,你带我离开这吧,我一刻也不愿意待了。”万长风那随意杀人的凶残实在是让朱道受够了!
这两天,他眼前时时浮现那美姬惨死的痛苦画面,朱道虽然对生死已看淡了,但真正有人在他面前悲惨的死去,他也受不了,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