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桑点了点头，走向了外面。
穆璟似是劳累了一般，走到书桌旁，手中轻轻捻着手腕上的一块玉牌，目光定定地凝视着书桌上上面的一张帖。
上官瑜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穆璟的样子有些诧异
“在天牢中受折磨了吗？”
穆璟摇头。
上官瑜见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琢磨了下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你不用再为她伤心了，公主已经出了门。”
穆璟目光幽沉如墨，只是固执地说道：“我要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你很清楚自己得不到她的心，何必如此折磨自己？穆璟，你从来都没有像这样。”
上官瑜的话语中带了几分责备和心疼。
穆璟沉默
他是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将所有的软弱露在一个人面前。
但很可惜
那个人并不在乎。
无论他做了什么。
穆璟仿佛是宿醉未醒一般，手指撑在额头上。
“我要知道他们说的每一句话，还有让石山带九王子入王府。”
“你......是想做什么吗？”
穆璟没有明言，只是挥了挥手。
西郊枫林
姜俊妩和星芽站在风雪之中，星芽给姜俊妩系紧了大氅的帽檐，并在头顶上打了一把伞，身边就是二人来时的马车。
星芽想将暖手壶递给姜俊妩。
姜俊妩摇了摇头。
漫天风雪中，天地白茫茫的一片，他们的身边是一座座孤零零的坟茔，有姜国将士的，还有月芽的。
他们矗立在风雪中，安静地陪着姜俊妩。
或许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不会让任何人看到。
没一会，纷纷扬扬的飞雪中，一辆马车赶了过来，离二人还有很远的距离时就停了下来。
明承一声褐色的大氅，撑着伞走了过来。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姜俊妩凝视着明承的面庞，他似乎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青髯在脸上有些凌乱。
明承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安静地站在了姜俊妩的面前。
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好似整个人都没了精神。
姜俊妩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先开了口。
“那日，姜国覆灭后，我在北定王府当中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我喊着你的名字，但是却没追上，就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在了花园中。
那时候，那个身影就是你对不对？”
明承点了点头
“所以在锦绣山庄的见面，并不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你从很早的时候就知道我在北定王府？”
“嗯。”
“你一次次地跟我说，想要带我离开，但其实你心中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所以在兖州的时候，在客栈当中，你真正不愿意碰我的理由是你觉得不配。”
“是。”
漫天风雪在北风中呼啸，将二人隔了好似万水千山。
姜俊妩犹豫了片刻，继续道：“因为你和二王子勾结，伪造我的书信印章，调离了陆羽在玉灵关东线的部署，致使玉灵关被破。
而他们给你的报酬就是能安全地带着自己的母亲和六公主来到宣国，并入朝为官？”
明承目光低垂，整个人仿佛是垮了一般，目光悠悠却又坚定地回了一个字。
“是。”
姜俊妩苦笑，压下心中想要给明承一耳光的冲动，咬牙道
“为什么？”
明承望着姜俊妩的眼睛，那眼眸中有碧波荡漾，却带着萧条。
他回：“因为我的母亲。”
姜俊妩安静地等着。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的母亲曾经也是个温柔良善的姑娘，但是因为我父亲的不重视渐渐变得阴郁狠辣。
在她的世界当中，只有她和我。她无法忍受不能掌控我的感觉。
而那个让她患得患失的人就是你。
你身份尊贵、又是皇家赐婚，母亲知道，一旦我娶了你，她就要失去我了。
所以她心中一直不想让我娶你。
二王子找到我的母亲，提出了丰厚的条件，既能让我娶不了你，又能换个地方生活。
姜国的丞相府带给母亲的回忆都不好，她很乐意离开那里。
母亲以死逼着我参与这件事情，我......我没有办法忤逆她。”
姜俊妩安静地听完明承的话，整个人仿佛是被这北风给穿透了。
她知道明承的母亲不喜欢自己，但是自古有几个婆婆喜欢儿媳呢？反正她是公主，这个婆母奈何不了自己。
所以姜俊妩从未把明承母亲的不喜欢当回事。
原来是她太过天真了。
姜俊妩知道姜国的覆灭后，有明承的参与，她是恨不能当即处死明承。所以在天牢之中，还是在御书房，她可以好不心软地将所有的事情推到明承的头上。
因为她已经不在乎明承的死活了。
但是明承一次次地维护她时，她心中又开始动摇了。
她不是不相信真相，只是不相信她喜欢的人会如此不堪。
所以她必须来求个真相，求个他做了却又心存愧疚，左右摇摆的那个苦衷。
然而当她知道的时候，却发现，她没了责怪明承的底气。
自古忠孝两难全。
明承选择了孝，放弃了忠。
他错了吗？
他叛国，他错了。
可他为了母亲，他好像又没错。
他的母亲将一生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个儿子身上了。
为了保护他的性命、他的地位、属于他的荣华富贵，她的母亲从一个娇滴滴怯懦的小姑娘变成了独当一面并心狠手辣的丞相府主母。
任何人都可以放弃他的母亲，唯有他不能。
他的生命、他的成长以至于他的未来和一生，都来自于她母亲的拼杀。
放弃母亲，忠于姜国，他仍旧会痛苦一生。
忠与孝血淋淋地摆在了明承的面前，他怎么选都是错。
风雪无声，带着冷冽，仿佛将二人之间曾经的美好都吹的烟消云散。
明承对她和姜国都是有愧疚的。
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帮姜俊妩做所有事情，只是很多时候都力不从心罢了。
在姜俊妩和陆羽不知道的背后，明承不知道要抵抗多大的阻力才能完成他们觉得根本就不难的事情。
他没有将兖州的事情揭发，也没有恨姜俊妩的无情，更是冒着生命危险地在御书房保下姜俊妩。
她喜欢的人，她看上的人，并没有那么不堪。
他的心中仍旧是爱护着自己。
只是他的母亲永远是第一位。
他心中一直在愧疚中挣扎，可也仅此而已了。
“你......喜欢姜俊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