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那哭声,甄舒不由的皱了皱眉。
她倒不是想要窥探别人的隐私,只是方才见靖安侯世子夫人和定国公世子夫人隐晦的神色,担心自己有什么不了解的事情,因而才想知道她们藏了什么消息。
却是没料到会无意间嗅到了卫国公世子夫人与大长公主身上的不对劲。
会是什么事情‘万万不能让靖安侯世子夫人和定国公世子夫人知道的呢?’
甄舒实在是猜不到,想到云雀应该也回来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隔壁又传来人声,听着似乎是好几个人在说话。
“嫂嫂若是身上不舒服,我让人去请郎中来。”
就听见卫国公世子夫人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定国公世子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虽是我婆婆的宴会,可您病了,该请的郎中却也不能不请啊,不能为了她的面脸,就什么都不顾了吧?!”声音就带了几分愤愤。
“嫂嫂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她是你的继婆婆,你们这房怕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你若是踏错一步,她就要拿你的小辫子的既然嫂嫂不舒服,也就不好多留了,我送嫂嫂回去吧。”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声音有些混乱,甄舒没有听清。
“不必了不必了,我回去还不容易,哪里要你去送我,时候还早呢,正席都没开,你就别送了,我自己回去。”说着声音顿了顿,“就是国公夫人那边,你帮我给她陪个不是。”
后半句显然就是对定国公世子夫人说的了。
接着就安静了下来,就在甄舒以为几人已经离开了的时候,声音再次响起。
“你怎么会亲近那宣平伯府的人,你不知道嫂嫂看不惯他们家呀?”
“哎呀妹妹,我那里是要亲近宣平伯府啊,不过时瞧不惯我那弟媳妇罢了,咱们一家骨肉才这般说,我知道你不会错怪我的,你也知道,我公婆都偏疼那个小儿子,世子爷这几年也东奔西走的,这眼瞧着要过年了,却还没回京,那个小门小户的却敢在家里为所欲为,没把我放在眼里……”
韩氏的声音絮絮叨叨的传来,甄舒听着,微微挑了挑眉。
这个韩氏也不像表面上的精明能干啊,这样的话竟然也能对外人说,殊不知今日你同她推心置腹的话,明日或许就会变成攻击自己的利箭!
看样子卫国公夫人应当已经走了,甄舒也没心思继续听靖安侯世子夫人的唠叨,转身出了门。
走到外面庑廊,一阵寒风袭面,甄舒这才发现,雪又大了起来,美人靠上对堆了一层松松软软的雪花。
循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怀里的暖炉已经不那么暖和了,甄舒不由紧了紧衣襟,在半路上遇到被一个婆子带着往这边来的云雀。
看见甄舒,云雀的眼睛就亮了亮,转身对着给她领路的婆子道了谢,婆子还了礼,又向甄舒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开。
“娘子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云雀看了一眼四周,正想要说什么,却被甄舒一个眼神打住,“回去再说,这里人多口杂的。”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的顺着游廊往前面厅堂去,等到了二进院的厅堂时,厅堂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几个婆子在收拾桌上的茶水,看见有人过来,收拾洒扫的婆子忙立住行礼。
云雀就问道:“大家人呢?”
婆子就道:“大家往花园里赏梅去了。”
云雀欠了欠身道了声谢,回去给甄舒说了。
主仆两个这才转身往后花园去。
好在方才就已经走过一遍了,两人再去花园就轻车熟路许多,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总算到了花园里,远远的就能听见女子的环佩珠钗的清脆叮铃声。
冰天雪地里,一大片一大片的腊梅林几乎要和冰雪融为一体,穿着华服的夫人小姐们像是一朵朵花儿似的点缀在雪上,远远瞧着,颇有些趣味。
只是就在甄舒欣赏这些女眷的风姿时,耳边响起几道不属于他们的声音。
“踏雪寻梅,雪中作乐,真是冬日的一大盛景啊!”
“要说着盛景就该配乐事,这么好的兴致,咱们不妨让人去拿了酒来温着,一边喝酒一边行酒令,岂不痛快?”
“诶~今日这么多的女眷,你就别起哄了,若是喝多了,闹了笑我看你怎么收场!”
“是啊是啊,修竹兄说的对啊,世贤你就别喝了,这里可不是怡红楼,闹了笑话,仔细回去令堂打板子!”
接着就是一阵哄笑声响起,那声音愈来愈近,最后在不远处停住。
甄舒不想和这群男子会面,想着还是从旁边的小路避让开吧,只是她刚走几步,耳边就响起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是宣平伯府的四姑姑奶奶?”
甄舒心下‘咯噔’一声,知道是避无可避了,‘笑着’转身。
“果然是四姐,四姐怎么会在这里?”说话的是梁嘉,他看着甄舒,胖胖的身躯在众人间格外显眼,甄舒深吸一口气,就知道这胖子没什么好事,你就不能装作不认识吗?#¥¥%*#……
梁嘉问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他是想问甄舒为何没有同大家一起在那边赏梅,却是问的有些歧义了。
甄舒强颜欢笑的点了点头,微微欠身,“大家都是去赏梅的吧,今日大雪,这冷香阵阵,最是难得了,我也正是要过去呢。”说着就打算糊弄着先溜了,只是没想到梁嘉压根就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们也是要过去的,今日国公府把午膳就摆在了雪地里,倒是没见过这样的吃法,大家兴致都很高,他们几个还打算为大家作画,以做留念。”
甄舒点点头,客气而不失礼貌,显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可梁嘉却给她介绍起了他身边的几位公子。
“这位是定国公府的二公子顾承恩,这位是永昌伯府的大公子傅清,这位是永昌伯府的二公子傅淮,这是礼部尚书加家的公子……”
甄舒瞧着这几个人里,那位永昌伯府大公子似乎都三十多岁的样子了,却和一群十多二十岁年轻人混在一起,又想到方才他们言语中的怡红院,忽然理解了永昌伯府的没落。
至于那位礼部尚书家的公子,瞧着年纪不大,可听说她是宣平伯府的人时扬起的下巴,她也没心思应付,不过都是些跳梁小丑,父辈的本事没学到什么,倒是痴长了一身的傲气。
还有几个刚束发的少年,甄舒就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客气的告辞。
她心里有些不快,自己到底是成了亲的女子,对这些外男虽不必同那些未出阁的少女一样避之不及,可到底是要避嫌的,尤其是她此时一个人,梁嘉却拉着她要给她介绍!
念头一起,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从前的盐林一大‘纨绔’竟然也能有这样的觉悟了,还真是可喜可贺。
就在她自嘲间,不远处的人已经有人发现了她,“妹妹怎么去了那么久?”
一声妹妹把甄舒一下惊醒了,她抬眼看去,就见方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
有听见她那声‘妹妹’,纷纷转头看了过来,看见甄舒,不由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甄舒见方夫人一脸的关切,笑着点了点头,“方才有些不舒服,耽搁了一会儿,方夫人怎么在这儿呢,我瞧着大家都在那边赏梅呢。”
“何止赏梅啊,还有人拿了瓶儿来汲雪水,想拿这雪水来泡冷茶,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做甚喝冷茶。”言语间带了几分不屑,似乎很不理解这样的行为,并且想要引起甄舒的共鸣。
谁知甄舒却笑道:“我嫂嫂也喜冷茶,不过却不是这时节喝的,要存在冰窖里,等到夏日里再拿出来,那滋味也是不错的。”
“啊?”方夫人不由讶然,“弄个冰窖就为了存几瓶雪水?”
甄舒瞧着她的神色,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那可不是,要说起来,雅趣才是最贵的呢!”
方夫人心下真是难以理解,娘家永昌伯府为了节省开支,也只在最热的三伏天才会摆上几盆冰,还只有父亲的书房和母亲的正院,还有大哥屋里才有的,真是不知道宣平伯府到底有多少银子,能经得起这样的花销。
想到这里,方夫人心下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今宣平伯府正是不被大家接受的时候,若是永昌伯府能多多亲近些宣平伯府,想必就能事半功倍了。
自己因为娘家不力,如今也是备受冷落,婆母从前的看重也日渐变得飘渺起来,自己若是继续这样,以后就真是毫无依仗了。
若是长兄能够上宣平伯府这条船,即便不能继续袭爵,也能有个体面的谋生吧,总不能就这样坐吃山空,等着有一天穷困潦倒时再后悔呀!
想着,她就打定主意等到回去就好生的查查这位宣平伯府四姑奶奶在家到底能不能说得上话。
想到关于这位四姑奶奶的传闻,似乎都是些不太好听的,诸如什么养穷秀才,名声不堪无人敢娶之类的言语,方夫人觉得有待查证,至少目前看起来,这位宣平伯府的四姑奶奶似乎也没有那么不堪。
只是为何要嫁个穷秀才,也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再不济,也能嫁个家世平平的良家呀。何至于把唯一的女儿拿出去倒贴呢,或者真有什么难言之隐也说不定。
不过这些都不是她需要考虑的,现在她就想接着这位四姑奶奶的力气爬上宣平伯府这条船,再狠狠捞一笔才是最重要的。
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亲近宣平伯府,也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了。
想着,她就压低声音对甄舒道:“你可知道大长公主怎么突然出来走动?”
甄舒听着,想来方夫人是听说了什么,表情微愣,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莫非大长公主从前都不爱出门走动的?”
她一脸懵懂的样子让方夫人心情大好,就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甄舒面色大惊,不由捂了嘴,“不会吧,大长公主或许是身体不适,这才几年都不出来走动呢,如今也许是身子好了许多,想出来活动活动也不一定呢?”
方夫人听着就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什么呀,大长公主就是当初回来怀了……”
她正和甄舒耳语着,那边有人走了过来,方夫人忙止住话头正襟危坐,过来的竟是靖安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她笑着请甄舒过去那边坐:“我家夫人就在那边呢,想引荐您给大长公主。”
甄舒听着不由惊讶,韩氏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怎么没有碰上,莫非是方才耽搁的那会儿,韩氏就已经到了,而且还竟然想将她引荐给大长公主?这样的举动实在有些耐人寻味。
如果说只是为了气气她看不顺眼的甄月珠,也大可不必用这样的行为,可说是别的目的……甄舒心下微凝,面上却是不露分毫,起身对方夫人微微颔首,转身虽那丫鬟去了。
方夫人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竟然被靖安侯世子夫人这般的看重,莫非是卫国公府也想搭上宣平伯府这艘快船?
想着她又自己摇了摇头,卫国公府自持身份,怎么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亲近起商贾起家的宣平伯府,难道是为了靖安侯世子?
那边,甄舒跟着到了暖亭里,刚走过去,却被一个穿着宫装的婢女拦下,“什么人,身上可搜过了?”
甄舒听着微微蹙眉,好大的架子,开口就要搜身,不过是一句话,甄舒对这位大长公主就没了多少好感了。
她今日若是被搜了身,那宣平伯府就真成了个笑话了!
她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不许云雀出言反击,这件事她要看看里面几位怎么说,她可不能让自己人成为众矢之的。
韩氏的婢女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解释道:“这位是宣平伯府的……”
“该搜的都得搜。”那婢女面色冷然,不留半分情面的样子。
韩氏身边的丫鬟见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转身对甄舒道:“您请稍等,我去回我家夫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