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天色沉沉,开始洒起了小雪花,宋鹤出去就迎面碰上正盯着寒风往客房小跑的林常欢。
她头上戴着兔儿捂,穿着一身茜红色的细绒袄裙,鼻子红红的,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宋鹤,先是一愣,紧接着就是一窘,显然是想到了上次的不愉快,她怯怯的喊了声‘甫之哥哥’,宋鹤点了点头,抬脚继续往前去。
等到走了几步,宋鹤才脚下放缓了些,问魏全道:“方才那身衣裳似乎有些眼熟?”
魏全搓了搓手,吐着白烟道:“那衣裳我见明灿娘子穿过。”
原来如此。
回到西跨院时,雪已经大了,天光愈暗,院中的草木皆已白了头,厚厚的毡布帘子后,传来一阵的香气,宋鹤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檐下。
两人抖了身上的雪,已有丫鬟拿了干净帕子过来,宋鹤草草的收拾了几下,转身进了屋。
掀开帘子,那香味更浓了,看见垂首弯腰正忙碌着的人,宋鹤嘴角就噙了抹笑。
甄舒抽闲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被风刮得泛红,不禁娇嗔道:“出门也不知道戴个帽子,给你做的兔儿捂也不见你戴过,若是不喜欢,我替你赏了人吧!”
宋鹤见她佯怒,不由失笑,戚上前看她在做什么。
“怎么会这么香?”
甄舒就露出个得意的神色,笑道:“今儿厨房里有蜜薯,我瞧着那暖炉白白的燃着,就让人去找了些蜜薯过来烤着,看着她们烤蜜薯,我又想着只吃蜜薯要噎,索性让人架了锅子,做了一锅子的滑肉什锦汤。”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宋鹤听着有趣,下意识的将手搭在了自家娘子的腰间,“弯久了腰酸,过来坐坐,我给你带了些小食回来。”
说着就让丫鬟把他带回来的食盒提了进来。
甄舒没想到宋鹤会给她带东西,心下不由一暖,眼里就带了几分疑惑看着那食盒,不知道宋鹤给她带了些什么回来。
云雀揭了盖子,不由笑了起来,“娘子,竟然有火锅子!”
甄舒讶然,几步过去,见果然放着个广口砂锅,一揭开还冒着热气。
“是聚满楼的麻辣鲜香羊肉锅子,今日路过闻着十分的香,就想着带回来给你也尝尝。”
甄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自己捣鼓半晌的滑肉什锦汤不香了。
见她一脸满意的神色,宋鹤就让人把东西摆上了桌,也没忘把那滑肉汤端上来。
盐林虽也吃羊肉,却没有大兴,倒是不得不说燕京的冬日还真不能缺了羊肉锅子。
不过这大多是给那些贩夫走卒准备的,因为高门大户的夫人老爷太太们是不愿意碰这样膻的东西的。
甄舒却是在盐林就在吃喝玩乐上出过名的,那些年的确是离经叛道的,别人不敢的,她还真就敢尝试,正如这羊肉,盐林那边大多都是和鲫鱼一起做成鲜汤的,像这样做成红彤彤的锅子,她是第一次见。
丫鬟们摆碟布箸,甄舒也不让人布菜,自己夹了一筷子放在碗里,那香味在空气里弥漫开,真是令人食指大动!
李氏那边,侯妈妈拿着宋鹤让人送过来的点心盒子,笑呵呵的进了屋,“夫人,这是姑爷送过来的,说是些小零嘴。”
李氏躺在烧得暖和的炕上,炕桌上摆着一堆信,她正拆开一封在看,闻声不由咳了咳,转头看去。
侯妈妈打开盒子让李氏过目,也就是些寻常的果子蜜饯,李氏点了点头。
“想必是知道夫人近日在喝药,这蜜饯能解苦!东跨院那边也送了东西,是些点心。”
也许是南北方的冬天差异太大,李氏进京后就有些水土不服,这些日子总是睡不安稳,让杨御医开了些安神的药。
李氏点点头,“嗯,放着吧。”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目光重新回到了那封信上。
“莫非是有消息了?”
侯妈妈在床头的小杌子上坐了,拿出小木槌帮她捶腿。
“那倒不是,是从姑州来的信。”
姑州来的信,那就应该是李家送过来的,她还以为是三郎君那边有消息了。
见李氏没有多说,侯妈妈也没有追问,李氏收了信,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母亲年事已高,说是入冬以来就卧病在床,我心里有些担心啊!”
这冬日是最难捱的,李氏是想着若是有个万一,她从京都赶去姑州,想见最后一面也难啊,可现下京都这边事情还堆着呢,她若是走了,那就乱套了。
想到这里,心下就不禁怅然起来,竟生出种生如浮游朝生暮死之感来,潸然泪下。
“夫人啊,也不必这般伤心,这眼看是有一个多月就过年了,等到开了春,万物复苏,人沾了春气,也就能好转的。”
话虽这般说着,眼泪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李氏见她一边劝她不要伤心,一边抹眼泪,不由佯怒骂道:“你这怎么劝人还能劝着劝着自己哭起来的,好了都不许哭了!”
侯妈妈也不由笑了起来,掏了帕子抹了眼泪。
梅花宴前一晚,甄舒让人重新检查了一下明日要穿的衣裳首饰。
这次梅花宴,她也算是作为宣平伯府的一份子首次在京都正是露面了,可不能丢了份,让宣平伯府丢人。
从前她不在乎这些虚伪的名声,可经历了一次大难,甄舒早就把什么虚名无用论丢开了。
这世道,一人吐一口唾沫也是能淹死人的。
宋鹤看见那身衣裳,眸光微闪,甄舒歪头看他,以为他要说什么,可宋鹤抿了抿唇,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想到她是跟着甄月珠一起去,宋鹤有些不放心,叮嘱了几句一定要多留了心眼之类的话,这才熄灯睡觉。
因梅花宴定在巳时开始,甄舒让人卯时初叫醒自己,晨光熹微,洗漱净面,更衣梳头,这一通忙碌下来,辰时初才收拾完。
宋鹤也准备出门,他穿好衣裳时,甄舒还在妆台前描妆,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去了书房里。
再回来的时候,甄舒已经收拾妥当,正站在落地铜镜前抚平衣裳的坐起的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