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崇如遭雷击般呆呆的杵在原地,甄舒苦笑着上山拉了拉他的衣袖。
“大哥,你就别管了,娘都发话了,再说了,二哥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咱们就是把人绑回来,也料不定哪天又让他跑了,这事儿咱们没有办法呀!”
想到方才在珍糕铺看到的马车,甄舒有些遗憾,要知道是他二哥要出家,她也该追上去见一面的。
想到二哥那张俊秀的面庞,以后剃度成了光头……甄舒不由龇牙。
“大哥,二哥出了家,以后我还能叫他二哥了吗?”
甄崇看着自己这个没心没肺的妹妹,嘴角抽了抽,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甄舒想了想,摇摇头,应当是不能了,既然是出家,那就是斩断红尘六根清净了,往后自然是不能再与俗世家人像以往一样了吧。
膳厅里,李氏神色自然的招待着魏家大奶奶秦氏。
明日魏氏就要跟着一起进京了,与她一向亲厚的大嫂秦氏和二嫂邹氏受卧病在床的魏夫人嘱托,过来送些东西给魏氏。
魏氏捂着秦氏的手,眸中含泪,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甄慧出家的事情还没传出正院,不知道的只当是甄慧又要去寺里小住,这也是寻常的事,倒也不稀奇,因而也没引起别人的疑心。
李氏是不打算把此事宣扬出去的,甄崇自然也不会忤逆她的意思。
晚膳上,李氏笑呵呵的招呼着秦氏和邹氏不要客气拘泥,用完膳,又问了今晚桌上的那道清蒸的太湖白鱼是谁做的,让侯妈妈拿了赏银。
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二样,甄舒看着有些难以理解,她娘这个样子,让她很怀疑二哥是不是从外面抱回来的野孩子呀。
甄崇心情不好,用过晚膳,对魏家的人说了句招待不周,就回了自己的书房。
明日甄崇也要跟着一同进京,魏氏有些担心的看了自家郎君一眼,转身又看向自己的两位嫂嫂,笑着让丫鬟灀枝去把自己的回礼拿了过来。
她此番要进京,娘亲和嫂嫂都怕她去了京都打点的地方多银子不够使,急急的送了几千两银子过来。
虽说黄白之物太俗气,可魏氏却不是那等清高之人,她虽然饱读诗书通晓事理,却也明白这没有银子寸步难行的道理,她有丰厚的陪嫁是另一码事,娘家这般记挂她又是另一码事,魏氏很感激。
甄舒陪着坐了一会儿,找了个借口让魏氏和魏家人单独相处,自己带着宋明灿去了熹乐居看了两个胖馒头似的小家伙。
才几个月,小孩儿见风长,转眼就大了一圈,当初抱在怀里小猫儿似的一团,现在却像是发酵了的满头胖乎乎的,十分喜人。
宋明灿有些心不在焉,甄舒抱着平平的时候想拿摇床上的拨浪鼓,叫了宋明灿几声她都没听见,还是一旁的婵儿拉了拉她的袖子,才让人回了神。
“阿嫂叫我?”
甄舒不由眉尖微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莞尔一笑道:“我想让你帮我递一下拨浪鼓,我这抱着平平松不了手。”
婵儿忙弯身去取了拨浪鼓,递给宋明灿,宋明灿赧然一笑,将拨浪鼓递了过去。
乳娘接了拨浪鼓,逗着平平完,甄舒心里却生出了几分疑惑。
正院内室里,羊角灯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几只苟延残喘的秋虫还在嘶鸣,李氏坐在妆台前,任由侯妈妈帮她松了发髻。
“夫人当真就由着二郎君去了?”
侯妈妈虽跟了李氏这么多年,却还是没料到李氏在儿女的事上能保持这样的理智,她跟李老夫人那些年也学了不少东西,设身处地却自认做不到李氏这样平和。
一声低低的叹息从李氏喉咙里似嘲似讽的发出,侯妈妈手上动作不禁慢了几分。
她抹了养头发的桂花油在李氏的发梢,就听李氏轻笑了几声,“有时候我也在想,这几个孩子从我肚子里出来,却心思各异,到底是他们借了我的肚子生出来罢了,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我只留几次,实在留不住就随他们去吧。”
侯妈妈听着不由伤感,“嗳,就是不知道老爷那里……”
“老爷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他比我想得更通透。”
侯妈妈默然。
宋明灿有心事,甄舒看出来了,却没有直接问她。
幼丧考妣,由长兄一手抚养长大,宋明灿比同龄的姑娘心思更重,敏感又多疑,一句话就会多想,平日里虽瞧着也挺好,可若是不小心惹了她的伤心,甄舒还真是头疼。
让云雀去叫了宋明灿身边的伺候的丫鬟过来问话。
婵儿以为是为了今日在熹乐居的事情,还不等甄舒开口,就替宋明灿解释道:“是明灿娘子昨夜没有睡好,这才有些恍惚。”
甄舒遣了屋里的人,又问了几句,婵儿听见甄舒问宋明灿是不是有心上人的时候,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娘子明鉴,明灿娘子每日里学不完的东西,哪里有闲暇去认识旁人,绝对没有!”
她想到了宋明灿在帕子上绣着的元嘉二字,心里怕的不行,却死咬着没说出口。
元嘉是薛璋的表字,婵儿也只是在陪着去看薛蓉卿时在胡家听胡三郎这样叫过薛璋才知道的。
明灿娘子是心仪那位薛家大郎君的,只是她不敢说,这样的事情不论是谁知道了,那都对明灿娘子大有不利。
明灿娘子如今才十三有余,等到及笄也得两年后,那位薛家大郎君却已经十八了,哪里会等明灿娘子两年。
再者两人也实在不合适,先头薛家有意想让明灿娘子和薛家三郎…若是再说与大郎君有什么纠缠,会让人觉得明灿娘子在薛家兄弟间游移不定,说不定还会被冠上水性杨花的名声,得不偿失啊!
此事若是让甄舒知道了,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绝对没法再留下来了。
想到这些,婵儿更是咬紧牙关不敢乱说话。
不得不说,甄舒选的这几个人都是极聪慧的,心里早有盘算,甄舒再想问出什么,就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