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三年七月三十日,巳时。
这一时段位于清晨到晌午之间,季夏的这个时候,阳光已然变得炽热,明亮亮火辣辣地倾泻在蜀州大地上,叫人避之不及。好在青城有着诸多花草,诸多树木,诸多藤蔓,绿茵茵清爽爽地错落铺展,给人以舒适的遮蔽。
凌云宗内亦生长着诸多植被,但天目峰广场为露天场地,唯有周围的观众席给搭了凉棚。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上场比试的弟子们,遇见烈日曝晒,只能承受曝晒,遇见暴雨淋漓,就得忍受淋漓。
因为比赛的前几天,宗主淳静寒亲自在广场上空设了一层冰色的结界,用以遮阳吸雨。可以说,每次折桂大会的赛期都要专门施法结界,是凌云宗多年的惯例。
比赛期间,峰主及以上级别的人士都装扮严整,正式弟子们也穿着夏季制服。唯有曲盈香在总决赛的这天换了一身胭脂红的劲装,让她原本就利落干练的举止又显示出了几分迫人的霸气,而她今早出门前精心描绘的妩媚妆容,又为她本就艳丽的长相更增添了几分动人的魅惑,引得一些男弟子频频侧目。
为了在决赛中打败墨芊凝,曲盈香认真钻研《炼影诀》一个多月。与此同时,她也没有忽略日常对水蘅峰正式功法的修炼,所以这一个多月的她,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劳累。
但在曲盈香看来,只要能在折桂大会中取得胜利,煞一煞墨芊凝的风头,让周围的同门像钦佩墨芊凝那样钦佩她,让师尊及其他高位人士像称赞墨芊凝那样对她赞不绝口,她再累也是值得的。
“墨芊凝,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一鼓作气地闯到了决赛。原本我还担心,万一最后我对战的不是你,那该有多遗憾啊!”
说罢,曲盈香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意,这笑意在墨芊凝看来十分欠揍。
“虽然目前我还没能让你感到遗憾,但接下来可就不好说了。万一你在决赛中落败了,那才会真正感到遗憾呐……你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墨芊凝的语气虽然轻快,眼神却陡然变得凛冽无比。曲盈香亦不肯示弱,以刀子一样锋利的眼神瞪了回去。
随着二人充满敌意的对视,整个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观众席间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这场意义非凡的战役,连前几天无心观看他人比赛的宋鱼儿,此刻都集中了精神。
“比赛开始!”
裁判一声令下,墨芊凝和曲盈香互相鞠躬完成必需的礼节后,便举剑奔向了对方。
尽管曲盈香还谈不上心机深沉,也绝对不蠢。虽然她学《炼影诀》是为了专门对付墨芊凝,可她清楚地意识到,若是在决赛中过多地展现其中招数,定会轻易就被师尊乃至宗主看出端倪。
故她早就盘算好了,在决赛的时候,主要还是以水蘅峰功法为准,只在关键时刻或墨芊凝疏于防范之时,根据情形冷不丁地施展出三四招《炼影诀》里的招数,打墨芊凝个措手不及。
而墨芊凝,自上次被罚提水那天接受了鹿易鸣的建议后,她便加深了对《镜花水月》和《松风拂云》的研习,这两套她本就较为得心应手的风灵根剑法,在经过进一步的强化后,离所谓的登峰造极,也就只差了一段不远的距离。
放眼整个修真界,凌云宗正式弟子所能修习的心法和功法,通常都是中上级别的。毕竟是天下第一修真大派,若教给正式弟子的是半低不高的甚至不入流的心法和功法,肯定也说不过去。但堪称上乘的甚至是顶尖的心法和功法,一方面是数量较少且不易得,另一方面是只有步入元婴期的修士才有能力参悟并掌握这类功法,故哪怕是凌云宗的正式弟子,十有八九也是很难学习到高级与顶级的心法和功法的。
墨芊凝能将两套中上级别的风灵根剑法作用到如此地步,足以使她成为同届弟子中备受推崇的存在了。
“哐!”是剑刃相交时的清越声响,“砰!”是肢体相撞时的钝重响声,再伴随着两人跳跃时翻飞的衣袂,发功时耀眼的光芒,变幻的武打招式配合着时而惊艳的法术,谁都当仁不让的气势力要将对方压制,如同针尖遇上麦芒,正面冲突得荡气回肠。
这场打斗的精彩程度,可以说是今年整个折桂大会中最令人难忘的了。观众席间的众人看得十分过瘾,不少弟子连喝彩的音调都比看之前比赛的时候要高亢些许。
……
四刻钟过去了,依然看不出哪位占上风,哪位占下风,
平日里,曲盈香对水灵根功法的掌握在水蘅峰同届弟子中无出其右,水蘅峰峰主秦初也对其尤为满意。但比起墨芊凝对风灵根功法的熟练程度,还是差了一截。
可今日的总决赛里,曲盈香在运用水蘅峰功法的同时,还夹杂了一些《炼影诀》中的招式。《炼影诀》的风格整体狠辣,阴毒,有时还奇怪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可等对手察觉到不对劲时,便已经着了道了。
故淳静寒当日仔细翻阅《炼影诀》后,虽认可其威效强大,却不能接受它偏离正道、用心残忍的内核,故明令将它列为禁书,并吩咐手下人销毁此书。可秦初还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把《炼影诀》偷偷据为己有,才后来让曲盈香有了可乘之机。
《炼影诀》的威力的确让墨芊凝心生震撼,自入宗到现在,算上点到为止的切磋、惊心动魄的搏斗乃至全力以赴的厮杀,她统共积累了三十场左右的经验。兴许是她尚不算久经沙场,实际阅历有限,本次跟曲盈香的对战,竟是墨芊凝生平头一回遭遇如此阴毒狠辣的招数,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叫苦。
好在如今的墨芊凝已将《镜花水月》和《松风拂云》发挥到了较高境界,即便曲盈香的打法偶尔让她猝不及防,但关键时刻她总能化守为攻,变退为进,所以尽管两刻钟过去了,战斗中的二人依旧没有分出高低,观众席的众人也难以预判谁将胜利,谁将失败。
即便淳静寒曾亲眼目睹过《炼影诀》里的内容,奈何过去了较久的年岁,再加上他平日事务繁忙,哪怕现下又见证了其中的部分招式,一时间也完全想不起来这些是被他列为禁书的招式。倒是对《炼影诀》颇为熟悉的秦初经仔细观战后发现了端倪,吓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炼影诀》……竟是被这丫头盗走了!都怪我先前对她太过信任,三番五次地让她出入我的房间,这才酿成今日之祸!若是被宗主察觉到了,后果不堪设想。我该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是好啊???”
秦初表面上强装镇定,内心却已然翻江倒海。冷汗自她的额角滑落到衣领,她紧紧地抓住搭在腿上的裙衫,连大腿被掐出了红印都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