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放将那幅模拟画像和手机摆放在茶机上,俯下身仔细端详了一番,脸上流露出一丝讶异之色,点点头说:“清荷,这画像与照片确实很相像。不过,这也许纯属巧合。如果仅凭这一点,就断定那个姓唐的年轻人是我们的儿子,是不是太武断、太轻率了一点?”
“老梁,这画像与照片相像,也许是巧合。但是,我下午问了一个对唐昕比较了解的人,他告诉我:唐昕是个孤儿,老家在湘省m市k县。而且,他刚一出生,就被抛弃在k县妇幼保健院附近的一个垃圾桶里,奄奄一息之际,被妇幼保健院的医护人员发现并救活——你说,这也是巧合吗?”
梁天放“啊”地一声,眼珠子瞬间瞪圆,震惊得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老梁,你说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我们的孩子是在k县生的,唐昕正好就是k县人,而且无父无母;我们的孩子如果不死,到现在是二十一岁,而唐昕也正好是这个年纪;我舅舅把孩子丢在k县妇幼保健院附近的垃圾桶里,唐昕正好也是在那里被医护人员发现的——就凭这个细节,我就敢断定他一定是我们的儿子。更何况,他的长相也与那个肖像画大师的模拟画像分毫不差,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梁天放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在片刻的震惊和狂喜之后,马上清醒过来,字斟句酌地对方清荷说:“清荷,如果你刚刚说的都是实情,那唐昕很可能就是我们的儿子。但是,我要叮嘱你三点:
“第一,此事非同小可,必须慎之又慎。你现在认定唐昕是我们的儿子,只是一种合理推测,并没有证据支持。我的想法是:先对唐昕的背景和人生履历进行详细的调查,而且这种调查必须秘密进行,不能让任何外人知晓。
“第二,调查结束后,我们要想办法获得唐昕的血液样本,然后跟我们的血液样本进行比对,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亲子鉴定。只有通过鉴定确认了我们和他之间的血缘关系,才能最终认定他是我们的儿子。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即使他真是我们的儿子,你暂时也不能跟他相认,更不能让他知晓此事——”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跟他相认?那是我们的亲骨肉啊,而且遭受了那么多磨难,你怎么忍心不认他?怎么忍心让他一直做个无父无母、无任何亲戚的孤儿?”
方清荷忍不住泪流满面地高声嚷叫起来。
梁天放忙摇手示意她声音小一点,然后耐心地解释道:“清荷,你想啊,你怀孕的时候还在读大二,而我当时是个有家室的男人,还是团省委书记。一旦你跟唐昕相认,就证实我跟你那时候就在一起了,对我来说,这是犯了严重的生活作风错误;对你来说,也是未婚先孕,且违反了当时的校规。一旦此事传扬开去,不仅会给你我的名誉造成毁灭性打击,甚至会终结我们的政治生命——这个后果,你和我承受得起吗?”
见方清荷沉默着不做声,梁天放叹一口气,又说:“清荷,我现在身居高位,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关注着我的一言一行。所谓‘高处不胜寒’,我现在真的有一种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危机感。
“更令我担忧和心焦的是:梁恭在外面越来越放肆、越来越狂妄,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打着我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昨天中午,s省一位主要领导告诉我:两个月前,梁恭以我的名义向他打招呼,要他向横江市公安机关施压,以保护民营企业的名义,对一个涉嫌文物犯罪的公司董事长予以取保候审。
“那位领导以为真是我授意的,果然指示公安机关把那个董事长了保释出来。没想到,就在几天前,这个董事长掌控的公司,又因为非法集资爆雷,引发挤兑风波,差点造成严重的群体聚集事件,那个董事长又因为涉嫌非法集资罪被关押起来了。
“另外,我还听到一些传言和反映,说梁恭以我喜欢古玩字画为由,多次向别人索要名人字画、古董文物,并承诺为那些人升官或者做生意提供帮助。他在外面如此胡作非为,迟早有一天会害死我的。”
方清荷点点头说:“老梁,你确实应该管管梁恭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唐昕的吗?大约半个月前,梁恭找到我,说海源集团想在我们行里贷款二十个亿,让我帮帮忙。他还说,他有个朋友家里收藏有一幅张大千的《玉殿清荷》图,只要我批准海源集团二十亿的贷款,那个朋友就可以将那幅荷花图送给我。
“我知道他是想替别人行.贿,所以严词拒绝了他,还训斥了他几句。但是,我确实喜欢那幅荷花图。因此,我提出:先去他那个朋友家欣赏一下《玉殿清荷》图,如果价格合适,我自己出钱买下来。于是,梁恭便带我去了一个名叫蒙白山的收藏者家里。就在那里,我见到了唐昕——”
梁天放忧心忡忡地说:“所以说啊,梁恭现在是我的心腹大患,也是埋在我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发生爆.炸,将我炸得粉身碎骨。如果你此时再与唐昕认亲,那我的处境将更加被动、更加危险,你觉得呢?”
方清荷思索半晌,有点不甘心地点点头说:“好,我听你的,如果唐昕真是我们的儿子,我可以暂时不认他,也可以不告诉他真相。但是,我一定要亲自去调查他的背景和履历,一定要尽快确认他是不是我们的儿子。”
梁天放问:“你准备怎么调查?”
方清荷想了想,答道:“明天我请休五天公休假,先去k县,想办法找到当年参与救治唐昕的医护人员,请他们说一说当时的情况,并告诉我唐昕后来的去向。然后,我再顺着他们提供的线索一路追查下去,弄清楚唐昕后来经历了什么,又是怎么到横江市去的。”
梁天放奇怪地问:“你下午问的那个知情人,不知道唐昕后来的事情吗?”
“他应该知道,但我担心问多了他会怀疑,所以没敢继续问下去了。另外,我觉得还是亲自去追查好一些。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路看看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了解他的成长经历,感受一下他曾经遭受的磨难,对以后我跟他沟通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