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萝卜一个坑,老子都没法赚钱,现在还想两个萝卜一个坑,有那么舒坦的事儿么?”办公室里的曹平生朝蒋一帆问道。
很明显,此时曹平生对于蒋一帆提出的,让柴胡也去桂市做晨光科技的事情并不同意。
“曹总,我起初也是这个考虑,只是部门暂时还没有其他特别急的项目,晨光科技两个半月后就要申报,工作量还是比较大的,对于柴胡也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等他锻炼出来,下个项目就可以独当一面了。”
“他这种水货大学毕业的,锻炼再多都成不了气候。”曹平生边低头划动着财经app里的头条新闻,边语气平和地道出了这句话。
蒋一帆闻言,不知还能再继续说什么,他也了解曹平生的偏好。
曹平生对于本科学校极其看重,本科学校不好,研究生是哈佛的都没用,用曹平生本人的话说,就是“镀金掩盖不了出身。”
“这次要不是看在立松的面子上,那小子根本不可能进来实习。”曹平生继续道,此时他的手指停在了一则头条新闻上,新闻标题是:五倍场外配资,全仓赔光200万跳楼身亡。
对于个体股民,所谓场外配资,其实就是借钱炒股。
曹平生点开看完全文后,嘴角露出了一丝鄙夷的冷笑,心里咒骂道:贪!我叫你贪!连借钱赌博都敢,居然不敢活下去。
“曹总,要不……还是给个机会?柴胡现在还是在校学生,一年后才毕业,我们就当多个人手,把材料做扎实一些。”
曹平生闻言抬眸盯着蒋一帆:“合着老子不给你配人,你的材料就不扎实?”
蒋一帆:“……”
“若是多加人,王暮雪还有啥东西可学?”曹平生边说,边继续下滑着新闻标题界面,这回他看到的是:股民跳楼事件背后,令人震惊的场外配资市场。
场外配资市场,原先产生的出发点是合理的。
很多投资者具有良好的盈利能力和风险控制能力,但受制于自身资金量较小,其盈利能力和资金管理的能力无法得到充分发挥,因此股票市场外的配资公司,在投资者原有资金的基础上,按照一定比例给投资者配资,从而使双方互利共赢。
只不过在曹平生看来,现在市场上充斥着各种各样无脑炒股的投资者,如果配资资金都交到这种人手上,不破产不跳楼那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送上去的公司,明明很多都踏踏实实地经营,价格却被这帮利益驱使下的人随意操纵,曹平生的内心就风起云涌。
偏偏这个时候蒋一帆还不依不饶:“那这样您看行么曹总,我尽量让王暮雪多做,柴胡就帮着整整底稿,打打下手。”
“全部都让王暮雪做!”曹平生不耐烦地直接一句。
这一次,他的语气硬了很多,“东西不是她亲手自己做的,哪里懂什么是投资银行?!不从天上下来永远不知道我们国内的投行有多草根!”
“那……那柴胡怎么办?”蒋一帆有些发怵。
曹平生放下了手机,正眼看着蒋一帆道:“我就当他不存在,你跟立松怎么安排随你们,但两个半月后我抽查王暮雪,如果她应该能回答出来的问题最后答不出来,她跟柴胡就一起滚蛋。”
“好的,明白!”蒋一帆道。
就这样,柴胡得到了与王暮雪一同进入晨光科技项目组的机会。
如果不是这次机会,可能柴胡永远不会知道国内的投资银行真实的工作场景是怎样的,他原来憧憬的所有一切,就在他刚到达酒店后,下车看到的第一幕崩塌了。
那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柴胡跟王暮雪眼前是一座大约只有八层的小矮楼。
矮楼建筑风格中规中矩,方方正正,外墙的石砖有些老旧,微微发黄的外漆脱落了不少。
一楼大堂入口挂着一个木红色的牌子,上面用黑体印有几个大字:速11商务酒店。
“暮雪,我们不应该是五星酒店的待遇么?怎么会是这种看起来像招待所的便捷酒店?”柴胡一边跟着晨光科技派来接机的司机,一边偷偷给王暮雪发微信问道。
王暮雪一手拖着大大的行李箱,一手回了三个表情:【无语】【无奈】【搞不懂】。
进入酒店后,看到前台墙上大大的长方形牌子上显示的房价,标准间一晚128元人民币,柴胡一脸黑线……
其实从青阳机场值机柜台领到飞机机票的时候,柴胡就有些失望,因为并不是他梦想中的头等舱机票。
而当他抵达桂市机场,乘车进入市区的路上,柴胡就见证了周围的景色从荒芜变得繁华,再从繁华变回荒芜的过程。
晨光科技虽然年收入有十一二个亿,但办公场所并非位于城市中心,而是处在一个周围有四五个城中村的城乡结合部。
这个地方一没多少商店,二没多少餐馆,周围因属城市扩建区,到处都在施工。
挖土机声音咔咔作响,大道上尘土飞扬,若是风力大些,从酒店走到办公区域的十五分钟路程,行人可以吃进好几口沙子。
酒店放了行李箱后,柴胡本想在去公司的路上与王暮雪和蒋一帆聊天,结果一开口直接吃进了苦苦的灰尘,于是他立刻放弃的说话的念头。
而崩溃的不仅是柴胡,王暮雪似乎更惨。
十五分钟的徒步路程,路面坑坑洼洼,致使穿着职业女裙套装,蹬着细跟高跟鞋的王暮雪寸步难行,若不是蒋一帆及时地扶着她,柴胡估计她可能已经摔倒了好几次。
“今晚我就去买双平底鞋。”王暮雪捂嘴挡着灰尘,十分不好意思地朝蒋一帆说道。
“好的,不过周围的鞋子,都有着一股农家味儿,可能没有你喜欢的。”蒋一帆道。
“没事没事,要求不高,能走路就行!”王暮雪回答。
蒋一帆边时刻注意着王暮雪是否又要摔跤,边笑道:“那晚上下班我陪你去,旁边穿过一个村子,有一条小街市,晚上会卖些鞋子。”
穿过一个村……
王暮雪:“……”。
柴胡:“……”。
此时周围不少货运卡车经过,助长了飞扬的黄沙,但已经习惯烟尘中呼吸的蒋一帆,硬是开口跟王暮雪和柴胡讲了一个财经网上流行的文章,文章全名是《四类金融职业辛酸史:工作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光鲜》。
这篇文章中提及了国内投资银行的工作状态,具体表述如下:
一级狗,手拖行李全国走,项目都在山沟沟,拖拉机上人抖擞。
由于出差时间太长,没带够换洗衣服,回来时穿的都是项目所在地小县城商品城买的地摊货,一群人大包小包从车站出来的时候,恍惚间有一种过完年乡下来城市打工的感觉。
而回来之后就是各种ppt、各种excel、各种加班。
女员工越来越少,后来只剩下三种:离婚的、单身的与正在办离婚的。
大家生活质量一塌糊涂,职业生涯暗淡无光。
当众人怀揣着成为“本土投资银行家”梦想入的行,却陷入了无止境的保荐人资格考试和申报材料堆中去。
每天忙到半夜,伏案写材料,调整文本格式。
报材料后因文件夹子的角被压掉,或者塑料膜不平有凹陷,又被打回去重新买夹子排队。
投行民工纷纷发福,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几年下来,腰酸背痛腿抽筋。
走在外面,远看像要饭的,近看像住院的,仔细一问,原来是做投行的。
听到这样的段子分享,王暮雪跟柴胡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能年轻就是这样,明知前方一片心酸与昏暗,但还是要倔强地大步向前。
因为这条路是自己选择的,只要是自己选的,在心酸都是美好的,再昏暗都是光明的。
当他们一行人好不容易到达了晨光科技的公司大门,王暮雪绝望地发现从大门到办公楼主楼,要上一个很长很陡的坡,这个坡走路上去目测又需要十五分钟。
前来接待的董事会秘书笑盈盈地跟新来的柴胡和王暮雪介绍到:“咱这地方地价比较便宜,公司可能在对面那座山头还要建一个办公区。”
“这整座山都是你们的?“柴胡一边费力地上着坡,一边吃惊地问道。
“是的,你们到时候核查我们公司《土地证》的时候就懂了,那边那两座山也是我们的。”
柴胡现在才领悟到,同样一个国家,青阳是寸土寸金,买地都是一小块一小块的买,到了桂市郊区,就是一座山一座山的买。
当他们终于走到办公大楼前,董秘按下指纹,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个空旷的会议室,柴胡惊呆了。
这个会议室除了摆着约可以坐下20人的大型会议桌,多出来的空间,都可以组织一帮大妈跳广场舞了。
不得不说,晨光科技公司的总占地面积,以及办公楼内员工的人均使用面积,也曾让做了四年投行的蒋一帆惊叹不已。
而对于晨光科技来说,普通会议室的大小在青阳应该可以摆下四五十个卡座,或者作为某小型路演的展示厅。
董秘离开后,柴胡边从包里掏出电脑,边朝蒋一帆问道:“一帆哥,他们家的产品是不是很牛啊?”
蒋一帆笑了笑道:“在桂市的企业来说,算是比较强的。”
“具体是做什么的?”一旁的王暮雪好奇地问道。
“做配件的。”蒋一帆回答。
“啊?配件?那是不是比较低端的产品?”柴胡一脸不解。
蒋一帆此时已经打开了电脑,屏幕自动亮起,快速输入了密码后,他抬头朝着两个眨巴着眸子,期盼着自己给出答案的投行新人道:“有些人生产的配件,用在电脑上,鼠标上,电视机上,单车上或者汽车上,不管用途如何,我们都不能以配件名称、大小和它的辅助功能判断它是高端还是低端。”
“所以他们家的配件用在哪里?”王暮雪急切地问道。
蒋一帆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一字一句道:“用于我国第一艘独立建造的军事运输公具:航空母舰。”
听到这个,王暮雪与柴胡还未来得及倒吸一口气,蒋一帆直接拍了拍手补充道:“我们只有两个半月,75天,工作量很大,现在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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