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的生命以最愉快的方式开始,又在最愉悦的感受中结束,是很多人的愿望。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帮助他们完成这个愿望,以最轻松的方式,结束他们这糟糕的一生而已。”
头顶【罪犯】标签的肥胖女人,穿了一身黑色连衣裙,坐在铺着白色床单的酒店大床上。
她浮肿的胖脸上,长满了疙疙瘩瘩的肉瘤,不知道是不是患了什么皮肤病。
离歌带着几名cbi探员和杨大胆破门而入时,她正跪坐在地上,手里拿一个崭新的鸡毛掸子,仔细地打扫着挂在酒店房间墙壁上的大屏幕电视机。
听到身后的声响,她不仅无动于衷,反而回身一笑,“你们找我有事吗?不如等我将房间打扫干净再说,你们觉得如何?”
离歌发现她脚上套了鞋套,手上也戴了一双白色手套。
不远处的地上,扔着一块折叠得四四方方的毛巾。
用鸡毛掸子将墙上电视机屏幕上的灰尘打扫得干干净净后,这个胖女人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床尾上。
她很矮,坐在床尾上后,两脚不能平放,脚尖正好碰着地上的毛毯。
她将两手撑在身后,脚尖随意地在毛毯上蹭了两下,面上标签轻松的,看向站在门口的一干人等,“很干净吧?每次干完活以后,我都会亲自把他们曾住过的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毕竟我们做酒店的,都不希望住在这房间的下一位客人,受到上一位客人遗留物的影响,哪怕上一位客人留下的,只是一根非常细小的头发丝。”
离歌问:“沙滩上六具穿着胶衣死去的尸体,都是你的杰作?”
这个胖女人低头抿嘴笑了一下,娇羞似的,她说:“说是杰作,也太抬举我了,我只是一个心肠特别好的女人,看他们活得痛苦,顺手帮他们一个忙而已。”
接着,她说出了之前的那一段话。
神情认真,丝毫没有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站起来,理顺身上黑色连衣裙的褶子,又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大衣,穿在身上。
“走吧。”她走向门口,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我愿意为我所做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我永远都不会承认,我所做的这一切,是错误的。”
她举起双手,向门口走来,离歌上前一步,抓着她的手腕,上上下下搜了她的身,确定她没带什么危险物品,才给她戴上手铐。
在离歌低头搜她身的时候,这个女人在她耳边低语,“我感觉到了,你的生命曾经荒芜一片。在那样的情况下,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快乐地去死,你一定理解我的意思吧?”
这个女人有点意思啊,离歌心里有了些许波动,脸上仍保持着冷漠表情,“不理解。我只知道,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它都不能成为你杀人的理由。”
她一手将这个肥胖的女人拎了起来,将她交给其他探员。
朱心拿着笔记本电脑站在房间门口,看着离歌,“离小姐,又一次合作愉快。这几次案件合作下来,我觉得我们似乎,天生就是合作伙伴。”
离歌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他说的合作另有内/幕了。
等其他探员全部离开的时候,离歌在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其实......朱医生,我觉得那部恐怖小说写得还是挺好看的,虽然剧情发展诡异,但没有给我造成什么困扰。相反,我很享受在小说中,大杀四方的感觉。朱医生要是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的诊所又该重建了,我随时可以效劳。”
冲他一笑后,离歌不敢看他的表情有何变化,快步走向楼道边的电梯,怕他追上来,又快速按了一楼。
电梯门关上后,系统君说:【宿主怼得漂亮!希望这次以后,朱心能明确认识到,宿主与他划清界限的决心。】
趁着离歌在电梯中独处的这一小会儿时间,它给出了这一回案件的奖励。
【亲自逮捕自命女神,对受害人进行洗脑,使他们自愿向她交付生命的中年妇女,生存时间10天;获得临时技能,这安利我不吃。】
【这安利我不吃】:亲,你还在为自己意志力薄弱而烦恼吗?还在为自己脸皮薄而痛苦吗?每次一进屈臣氏,就被好几个售货员围绕着,不仅不知道拒绝,还被迫吃了一堆安利的人,就是你吧!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洗脑,大街上遇到坑蒙拐骗的假和尚,听他念几句佛经,就会泪流满脸的人,也是你吧!此技能由本系统收集熟稔拒绝之道人群的思想精华集成,使用此技能,只要在心中默念“这安利我不吃”三遍,就能瞬间使所有意图安利你的人闭嘴,并且认识到,原来你是一个不吃这种安利的人啊!此技能为临时技能,可使用次数为三次,技能持续时间为三个月。
系统君每一次奖励的临时技能,大多与破获的案件有关。
离歌收下奖励,暗自叹了口气,这个案件中的其他受害人情况,她不清楚,但受害人海森,明显还有求生意识,却也死在这个擅长洗脑的中年女人手下。
所谓帮受害人摆脱痛苦人生的说辞,不过是这个中年女人,对自己真正杀人意图的掩饰。
***
在cbi密不透风的审讯室内,离歌见到了被逮捕归案的罪犯。
她的真实姓名为王仁慈,47岁,籍贯首都。
她出生在一个医护家庭,父亲是医生,母亲则为护士。
二十岁那年,从医专毕业后,王仁慈成为了一名护士。
五年前,王仁慈在自己工作的医院遇到了t市郊区大型度假山庄的老板,87岁,已经活到孤家寡人程度的马俊贤。
马俊贤身患癌症,每日生活痛苦不堪,王仁慈作为护士长,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直到某天,马俊贤的一句玩笑话,改变了王仁慈原有的生活轨迹。
他说:“人的生命是在父母的愉悦中开始的吧,如果同样能在自己的愉悦中结束,就真是太好了。”
在此之前,王仁慈一直是胶衣爱好者。
年轻时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接触到胶衣这一领域。
穿上胶衣的紧束感,一直让她着迷。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不可描述的方式可以让愉悦的感觉直抵人的灵魂深处。
“成为马俊贤的私人护理后,我和奄奄一息的他住到了海边的度假山庄。他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又遇上经济危机,一大半财产拿出去抵押债务,最后只剩下了这一个度假山庄。度假山庄从建成开始,就一直赔钱,一开始是鲨鱼咬人的意外,后来又是财务亏损。总之,这个山庄,是他人生中最失败的投资。那段时间,他简直生不如死。”
坐在审讯椅上,王仁慈有说不完的话,“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后,他又提出让我帮他解决痛苦人生的意愿。我当时正想试验一下自己的想法,于是一口答应,为了感谢我,马先生与我办理了结婚手续,并且在遗嘱里写上,他去世后,他遗留下的一切财产都是我的。”
“但他剩下的全部财产,也就只有这个度假山庄了。继承山庄后,我用心经营,既当老板,又当员工。如果没有我,这个山庄早就歇菜了。”
自己的想法在马俊贤身上成功实施,又继承了度假山庄后,王仁慈杀人的*,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她在网上建立了账号,在上面发布一些自己对于生死的感言,有时还会拍上几张胶衣的照片。
深夜,她四处寻找在网上发表有关自杀言论的人,并和他们亲切交谈。
一开始,她只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开导他们,到后来,则演变为诱惑。
她诱惑他们来到她的度假山庄,诱惑他们,以她满意的形式,向她交付出,他们已经不再珍惜的生命。
而每次动手杀人之前,王仁慈都会拍下他们穿着胶衣的照片——他们这一生的最后一张照片。
作为收藏。
也作为她的战利品展示。
在没有人上钩的时候,她会一个人看着那些照片,回忆被害人死亡的那一时刻,一看就是一整天。
隔着厚玻璃,对着外面的一干人等凄惨一笑,王仁慈拿起桌子上的热水,一口喝尽了。
“不管你们怎么看待我,我始终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们好。从小到大,我看到过无数被生活和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既然活着已经无法带给他们任何希望,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们快活地去死呢?”
她放下水杯,声音歇斯底里起来,“无论你们承认与否,那些被我杀害的人,都是怀着对我的感激之心死去的!”
离歌翻着黄杉火速整理出来的案件档案,这回能抓到这个自以为仁慈的王仁慈,也有那个胖男人一份功劳。
如果不是他出于对王仁慈的崇拜,不请自来,暴露了自己,王仁慈也不会这么快浮出水面。
还有那个大晚上不睡觉,一大早就去沙滩边直播的主播。
不是他直播时意外发现了海森的尸体,海森很可能会成为闲置沙滩边的又一具无名尸体,无声无息地腐烂,最后归于尘土。
甚至海森的妻子陈瑞,王仁慈一开始只约了因为破产,一时心情崩溃,所以在网上发表自杀倾向言论的海森。
没想到海森的自杀*,其实没有他表述的那样强烈,他反而将这一次死亡之旅当做假期,把妻子也带来了。
这完全出乎王仁慈的意料,也脱离了她的控制。
如果不是王仁慈阻拦,恐怕这时候,海森夫妇早已旧情复燃,重归于好,回去东山再起了。
总而言之,王仁慈杀了那么多人,之前虽然处理得一丝不漏,这回却在各个细节上栽了跟头。
离歌放下档案,看向王仁慈,觉得她对自己的被捕,似乎不大在意。
在她心里,她早就是这些意图自杀者的神了吧。
作为神,自然是无惧死亡的。
离歌看着她,结合档案所写的,慢慢回忆案件破获过程的点点滴滴。
命案发生后,cbi探员将山庄内所有滞留人员集合时,唯独落下了王仁慈。
每次杀人时,王仁慈都会告诉经理,她需要外出一段时间,这一次,也不例外。
山庄经理以为老板出差在外,所以没有向探员提及老板的存在。
对山庄及其熟悉的王仁慈,则其实一直躲藏在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又由于对监控死角的熟悉,作案时,王仁慈每次都能完美避过监控。
档案上写着,闲置沙滩上被发现的五具尸体,风化严重了的,确实是马俊贤。
其他四具,身份还有待确定。
再将案件档案仔细翻了一遍,离歌看向边上同样认真思考脸的黄杉,轻声问,“黄姐,那个在沙滩上自杀的人是谁,查出来了吗,那个人,和王仁慈有关吗?”
黄杉放下档案,“我们正在调查那个自杀者,很奇怪,这个自杀者,好像是无故多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