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年龄论兄弟,反正也不算吃亏。
“好,很好!”慕容儁大笑道,“从此,朕之大燕为兄,大晋为弟,也不错!”
司马恬脸色微变,那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但慕容儁看似心情大好。
司马恬又讷讷不知道应不应该再争辩,毕竟如果这位燕国皇帝只在这上面有要求的话,那晋朝这边,也不是不能让步······
慕容儁的开心,自然是因为自己这样就等于实现了此次南下的战略目标——获得正统地位。
哪怕这样算只是获得了一半。
自入主河北之后,慕容儁一直在研究为什么之前的羯人和匈奴人所建立的政权都不长久,究其原因,既是因为这些胡人并没有真正想要把自己融入中原,甚至恰恰相反,他们在努力塑造汉家子和他们民族之间的差异、划分阶级,把自己当做是统治者和征服者,同时还放纵自己的族人肆意虐杀和劫掠汉家子。
后果自然就是汉家子的反抗从来没有断绝,甚至最后还冒出来一个冉闵,把羯人几乎灭族。
从中,慕容儁吸取教训,认为鲜卑人应该尝试去弱化民族之间的矛盾,把各个民族融合为一体,减少各个阶级之间的歧视,这样才能让那些汉家子以及杂胡们都愿意服从于身为少数的鲜卑人的统治。
当然了,选择怀柔政策,也是无奈之举,现在的河北,已经经不起任何一点儿摧残了,只要还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所以慕容儁虽然也想带着鲜卑骑兵横扫天下,却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后方一样百废待兴的现实。
他从小就是被当做鲜卑人的统治者来培养的,在军事征战上的能力的确要弱于慕容垂等人,但是在政治上的嗅觉要优于他们。
所以慕容儁在推行怀柔政策,并且积极联络本地汉人世家的同时,还期望能够获得自己坐稳皇位的名义,最好是正统名分。
哪怕是吧天下一分为二,分为南方皇帝和北方皇帝,也比现在鲜卑人入主中原的外来身份来的好。
只有名分定下来了,慕容儁才能敞开了吸纳汉家子。
他还是很感谢儒家学问的,只要自己能够控制好孔家后人、拉拢好本地世家,那么那些奉行“天地君师亲”的儒家子弟们,就会乖乖的跑来入仕。
既然北方皇帝也是天下公认的皇帝,那么我们出生在北方,自然也就应该在北方出仕,忠诚于北方皇帝。
尤其是这北方皇帝还是兄长呢。
“至于这两国联姻······”慕容儁话锋一转,“如今我大燕国内,好似也没有适龄之女子,恐怕要让会稽王失望了。”
原本都已经认为双方就条件完全达成一致,接下来可以商议出兵的司马恬,顿时错愕的看向慕容儁。
不想联姻,这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兄弟之国,其实也就是口头上的说辞罢了,大家可以相信也可以随时更改,但是这联姻却不一样,嫁过来的女子,总归是活生生的人,也总归是可以施加其政治影响的。
两国联姻,那便是秦晋之好,想要再撕毁打破这个关系,就会有一群主和派跳出来反对不说,而且到时候两国互相嫁过来的女子,生下子嗣之后,自然也是登基的最佳人选。
至此之后,两国之间皇室血乳交融,自然会尽可能的选择对外发起战争而不是内斗。
这对于现在亟需掌握自己的军队、推翻世家制度的司马氏来说,是天赐良机。
所以看似这只是司马昱想要达成的三个条件之一,但是其实是司马昱最想要确保的条件。
司马恬沉声说道:
“两国只有永结秦晋之好,才能携手共渡难关、并肩抵御外敌。所以本王认为,此为必须。”
联姻这种事,从来都是想不想,没有合适不合适。
找一个宫女,封上公主来联姻,那也是联姻,只要双方都承认就可以。
慕容儁轻笑着说道:
“那就要看会稽王有多大的诚意了。
听闻会稽王膝下未婚而适龄之郡主只有一个,就要看会稽王是不是能忍痛割爱,让郡主远嫁河北,我慕容氏族中男儿,也未尝不能当南朝之驸马。
当然慕容氏的女儿,多半也都是能够挽强弓、降烈马的,就要看看这南朝烟雨之中,可有这般强壮,能够配得上我慕容氏女子的男儿了?”
司马恬顿时明白过来,慕容儁并不是反对联姻,而是担心司马氏在其中没有多少诚意。
毕竟自两汉以来,联姻基本上都是选王家女,甚至直接选个宫女冒名顶替,以为缓兵之计,等到朝廷回过劲来,该怎么打就怎么打,毫不在意这王家女的生死,也不在意什么秦晋之好。
所以慕容儁要看到的是司马昱的诚意,要看到的是一个完全合格的政治宣传工具。
南朝承认燕国作为北朝之正统,总不能只是动动嘴的。
没有什么比司马昱自己把郡主都嫁过来更为合适的了。
但是······
司马恬看着慕容儁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已经很清楚,这位燕国皇帝肯定已经了解司马昱的家世情况了。
会稽王膝下的女儿总共就只有三个,大郡主已经下嫁王家王熙,年纪不小了,王熙出身王氏却沉迷医术,如今是江左赫赫有名的大医、杏林翘楚。
三郡主年纪还小,嗷嗷待哺。
也就只剩下二郡主,而偏生就是这位郡主,前些时日已经加封为余姚公主,准备下嫁桓家桓济。
因为桓济一直滞留关中——在南阳捣乱之后又被抓回了长安软禁——所以婚事一直在拖延,当然,这背后也有桓温和朝廷之间关系的变迁。
之前的桓温,引兵镇姑孰,朝廷怕得要死,恨不得抓紧让公主和桓家完婚,稳住桓温。
可是现在,桓温已经被隔在淮西和淮北,中间有横插一脚的杜英拦着,朝廷的腰杆又能够稍稍挺起来了,自然也没有必要促成这门婚事,说不定过两年桓家都倒了,岂不是白赔了一个公主?
现在慕容儁的意思,显然就是想要这位余姚公主。
换而言之,慕容儁就是在隐隐询问司马恬,你们和桓温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
这场不是和亲,却已经胜似和亲的婚事,还进行得了么?
若是进行不了的话,不妨考虑一下把公主嫁到河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