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衣见她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就知道四大阁应该有不少人都以为她死了。她没在四大阁留下魂灯魂牌,有传讯符宝的长老又不多,何况有也联络不上。
鑫云倒是能从几位同门那里得知她没死的消息,但鑫云一向来无影去无踪,当了个客卿长老又不想承担任务与责任,所以说不定压根没与四大阁联络。
一个消失在古魔战场遗址十五年的人,突然活蹦乱跳地进了城,眼熟的修士们自然震惊不已。拂衣与她打过招呼,问了问爷孙俩是否在后院,得到一个含含糊糊的“算是在”,她只好自己朝着后院快步走去。
来到熟悉的制茶小院,仍是与十五年前一样闻不到一丝茶香,这里有严密的阵法防止灵茶互相串味,否则乱了茶性,不仅不好喝,还影响功效。
院门没关,阵法也未启动,拂衣见院内无人,神识一扫才见里屋坐着正专注制茶的青年。被她神识一扫,青年立刻放下手中茶叶、散了覆盖在掌心的灵气,起身惊讶地朝她走来。
“拂长老?你怎么......我还以为......”
“嘿嘿,拖大家的福,这回没死!”
拂衣笑眯眯地在院中石桌坐下,四处看了看不见老人身影,于是问道:“你爷爷呢?”
她与这爷孙俩交往不算深,两人又有些讳莫如深,所以她一直不知两人到底姓什么、家族从前是在何处。反正对她来说,这爷孙俩就是命运坎坷的制茶高手,除此之外不需要了解太多。
“我爷爷在五年前陨落了。”青年还算平静,笑中有几分落寞,但过了这么久,早已能够接受这事实。“他一直相信长老会归来,我心中觉得不可能,却不愿反驳,没想到爷爷说得极准,你果然回来了。”
自从拂衣进入历心幻境,爷孙俩心中就一直揣着愧意,特别是一年两年都不见她返回,这愧疚几乎快将青年吞没。
他悔恨自己不该贪那不知是真是假的劫云茶树,更不该托付拂衣进入九死一生的历心幻境,哪怕时常听爷爷坚定地说“拂长老一定会回来”,他还是无法释怀。
前十年,他一直困在心魔中无法进阶,更困在这个小院里不肯离开,整日除了制茶就是出神发呆,直到老人耗尽寿元陨落,他才如梦惊醒,渐渐恢复了打坐修炼。
他把拂衣进入历心幻境的前因后果上报过闲云阁,后来也为此事受到了冷眼冷待,好在闲云阁御下并不严苛独断,多年后事情渐渐淡去,就没有人再去责怪他“唆使”拂衣前往险地。
拂衣听后摇着头拍了拍他的肩,道:“道友当真不必怪自己,就算我没出来,那也是我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一开始进入历心幻境就是为了历练,寻找劫云茶树只是顺手而已。”
她神识一动,将存放在灵光空间的茶树取出,这棵原本是叶片稀松、树皮干枯、要死不活的四阶中品,在灵光空间里待了一阵,居然恢复了不少生机,只要再精心培育数十年必能长成上品。
青年眼眶一红,看到这茶树的瞬间心中有种种复杂情绪交错,欢喜却并未占据上风。“多谢拂长老,我愿发下心魔誓,以后任由拂长老差遣,绝无二话。”
拂衣还没来得及阻止,他就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誓言,听得她一愣一愣的。“我原想要一份涤心茶就成,你这酬谢也太大了!”
拂衣着实觉得没必要感到愧疚,且不说她进入历心幻境是为历练自己,就说进去后经历的一切、收获的一切,都远远超过了风险与付出。
青年发完心魔誓后才稍觉得轻松了一些。“拂长老就让我自私一回,当作成全我消除已有的心魔吧。”
拂衣理解他的意思,点点头笑着道:“也成,那我少不得要向你讨要灵茶!”见青年终于露出笑意,她才有些好奇地问道,“不知道友究竟来自哪一家族?这劫云茶树好像有毒,你们祖上怎么想到用这剧毒制茶?”
青年惊讶地瞪大眼,没想到拂衣对茶树的毒性都有了解。“其实......我们祖上算是魔修,不对,应该说一半算魔修吧。”
在拂衣好奇的目光中,青年颇为唏嘘地讲起了一代代流传下来的老故事。
“我们祖上姓苍,原是世代修魔的家族,后来在道魔大战中几乎被灭了族,余下的族人寥寥无几。其中一位叫苍蓝青的老祖,在逃亡时救了一位叫贺兰青青的道修,二人相识后惺惺相惜,一起熬过大战后结为了道侣。”
苍蓝青与贺兰青青没有在大域安家,而是在灵茶树出产极多的千茶域落了脚,那是一方中型域,距离渡厄域极远,几乎没有受到战火波及。
四大魔宗与三大家族覆灭后,一些大型魔修势力也被连根拔除,高阶魔修被赶尽杀绝,苍蓝青为避免引人注目,几乎再未离开过千茶域的家。
“贺兰老祖是法修,在战火平息后时常外出寻找苍家遗脉,后来还真寻到了四人。苍家虽为魔修,但在大战时站在了道佛一方,正因为如此才遭到报复,这余下的四位老祖亦吃了不少苦头。”
苍蓝青与贺兰青青从此便与四名苍家人一起生活,后来这四人也分别有了道侣,大家又逐渐有了后代子孙,一步步发展成小有名气的制茶家族。
“两位老祖在制茶一道上很有天赋,《茶经》就是他们二人联手所创,劫云茶树,其实原本是魔修掌控的毒物,但毒性可用树皮来解,再经过特殊烘制、提纯、炼化,才能达到涤心茶的要求。”
拂衣听得心绪复杂,有震惊,有唏嘘,还有十分强烈的欢喜。她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这神秘的爷孙俩,竟然是苍蓝青与贺兰青青的后人。
这两人不仅在大战中活了下来,还让新建立的家族延续了十万余年,留下了如青年这般优秀的制茶好手,让《茶经》得以传承。
听说了此事,拂衣很难再将眼前的青年当作擦肩而过的人看待,再想到他们家族的覆灭,就难免带了一些愤愤。“那你可知害你们家族灭亡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