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不满足于现状的人,总是容易陷入一种误区,他们总以为自己处在另一种境地中时会过得更好,满心满眼都只能看到别处的优点和自己现状的缺点。但若真的调换了一下位置,他们又会发现,此处的风景不过也是虚幻的浮华,自己的日子只有自己过了才知道,不改变根源,到哪都是一样的差。
这或许便是一种围城困境,可此时的泽拉克并不知道这么高深的知识。他的心中或许淬满了黑色的毒汁,但论起智见与人生的感悟,却又只是一个贫瘠单薄、心智尚未发育健全的未成年。
他错将族人的宽厚与一时的慈悲,看做是必然的义务;错将至亲想将他导向正途的努力、当成是无尽的桎梏与枷锁。可当家养的宠物鸟冲破它自以为的牢狱飞上天空,才意识到外面的世界处处都是钢筋水泥,以它的能力,想吃口残羹剩饭都难如登天。
是以泽拉克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看着比之前还凄惨许多,而他内心的愤恨也只多不少。
他终于意识到,如果没有人好心帮助他,他便什么也不是,什么也做不成……
欺诈的本质是以华美的表象获取他人的信任,一旦建立了信任,后续就能变本加厉骗取金钱、感情、信仰乃至于生命……
可一旦所有人都看穿了骗子的本质,知晓了真相,再想建立信任,便是天方夜谭。
魔术幕后的原理一旦被解析,再花哨的表演也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异瞳曾经毫不迟疑、利落果决地杀死了那么多人,所经之处尸横遍野,也多是出于灭口的需要。
越多的人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只是一个有点小聪明、爱说大话、爱占便宜、小鸡肚肠、又懒又坏、毫无怜悯之心的歹毒之人,就越没有人会相信他自吹自擂的话语,没有人会认为这样一个坏孩子,会成为世界意识青睐的星选之人。
在这种情况下,谎言毫无用武之地,只有真诚与善良才能够收获人心。
如果说原本历史上的普拉是靠着家族积蓄下来的盛名滥竽充数,那么伊亚利恩便是靠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打出天下,他可并不需要泽拉克作为幕后的枪手。
这也让泽拉克被深深的挫败感淹没,没有人需要他,也没有人会向他求助,所有人都只把他当成累赘……一直充满迷之自信的泽拉克终于逐渐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具有天赋、是否真的拥有力量、又或者,是否真的是被世界意识选中的神明候选……
之前莫驭曾经在泽拉克记忆中见过的时间节点也再次出现,这一次,伊亚利恩在萨摩耶耶的带领下,在一只虎视眈眈的虎斑猫不甘的喵喵声中捡到了一巢幼鸟,伊亚利恩捧着鸟巢,抬头看了看,轻而易举地定位到了鸟巢落下前所在的位置。
孩子们很快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询问着是否需要帮忙。只是还未等他们跑到伊亚利恩身边,灵巧的半精灵便已经轻盈地爬到树顶,小心翼翼地将那造的有些敷衍的鸟巢放回了坚实的枝丫上,再用几根树枝牢牢地固定住。
确认鸟巢不会再次坠下后,银发的少年这才松开手,几个跳跃稳稳落地,姿势优美流畅的就像真正的精灵,其他的孩子们纷纷看到出神,直到伊亚利恩在地面上站定,才爆发出一阵整齐的:“哇!”
碾着蚂蚁的泽拉克也被这动静吸引,抬头看向了孩子们,他的视线冰冷得几乎要萃出毒液,其中又有一丝艳羡闪过。
这个事件就这么平淡无波地过去了,没有一只小鸟在其中受到伤害,它们都安然地成长为了一窝漂亮的珠颈斑鸠。
好心的嘉德莱耶加快了神战战场内的时间流速,不仅仅是鸟儿,投影中的孩子们快速地长大,就连伊亚利恩捡的那只萨摩耶耶幼崽,都逐渐拉拔成了一只帅气的银狼。
这一次,盖娅并没有离开,泽拉克的奶奶也早已去世,一大段的记忆无处依附,在时间的流逝中悄悄溜走,泽拉克眨了眨眼睛,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他显得更加焦急、慌乱了,他感觉到自己潜意识中有什么声音一直在对着他嚎叫、嘶吼,他下意识地跟着那个声音重复:“不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不、不、不……!”
然而泽拉克并没有‘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在图纳部落生活的这段记忆对他来说是那么的刻骨铭心,而嘉德莱耶所建造的幻梦又是那么的真实,导致泽拉克被自己封锁在这段记忆之中,深信自己仍是个普通又不平凡的少年,苦苦挣脱不得。
“这就像是被翻拍了数十遍却还在演本叔去世情节的蜘蛛侠本源故事。”莫驭捧着爆米花,吃得津津有味,“不是有个说法吗?若是你拥有穿梭时间的能力,同时又想要杀死最恶毒的反派,那么回到那人的婴儿时代,往往是个最好的主意。”
这时候的异瞳弱小、脆弱,还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心智、力量都处于最低谷。
“不过,神战的输赢与是否在战场上杀死神明的投影幻体无关,而且就这么让祂无知无觉地死去,未免也太便宜祂了。”莫驭说,“该让祂尝一尝,被正义诛心的滋味了。”
又一个普普通通、却不会再平凡的雨季开始了,淅淅沥沥的雨点从天空落下,图纳部落开始迎来它的终局。
泽拉克或许真的是部落之中天赋最高的人,他率先听到了世界意识的呢喃声,在深夜中猛然惊醒。
“末日,末日要来了!”他的惊慌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噩梦带来的惊吓过后,泽拉克狡诈的大脑便开始飞速运转,随即一抹阴险的笑容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不,这不是末日,是我的机会!是我向整个图纳部落复仇的机会!是我重振旗鼓的机会!”
他一个鹞子翻身,利落下床,开始在逼仄的小山洞里寻找他曾经收集过的草药:“哪去了?哪去了?我记得是放在这里了……对,就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