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刺史府的马车上,川子不止一次打断秦冕的思绪,他问他去半山客栈不必坐马车,后来又自我猜测了无数个地方,甚至连去澡堂子都说出来了,结果马车在刺史府门前停下。看到秦大人来了这里,不知为何川子紧张的无法呼吸,他估摸着是不是因为自己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所以秦大人要将他还给刺史府。还没等秦大人开口,他就先一步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道:“秦大人,这些日子以来我确实做的不够好,但是请你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绝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秦冕先是一愣,而后将他从地上拉起,客客气气的说道:“别想多了,只是过来找文礼叔叙叙旧。”
“是吗?秦大人不是要把我还给孟大人?”
“把你还给孟大人我就不过来了。”
“那就好,秦大人,我们进去吧。”
川子还真是鲁莽又单纯,听说不是要把他还给孟大人激动的差点被门前的台阶绊倒。
说是找文礼叔叙旧,其实就是为了旁敲侧击五王先前说的一番话。见他突然到访,刚用过晚膳的孟文礼又命下人摆出酒菜,却被秦冕拒绝了。“不必多礼文礼叔,我只是碰巧路过你这里,顺便过来看看。半夏呢?”
他说的极为自然,丝毫看不出内心的纠葛,孟文礼信以为真,笑着问他:“你找半夏啊?她跟着二娘和念冬出门了,说到这个我还得好好谢谢你,她本来连自己的房间都不会踏出半步的,现在居然愿意出门逛街了,一定是你帮她跨出了第一步。”
“文礼叔,为了这件事你已经谢了我不止一次了,看到半夏病情好转,我也很开心,下次有机会我再带她出去。”
“好啊,你愿意陪她就再好不过了,这丫头自从回来就成天叨念着你,她啊,还像小时候一样喜欢粘着你。”可总觉得文礼叔的笑容中夹杂着一丝难言之隐,他正要捕捉那个细微的瞬间,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难以察觉的敲打声,只短短一瞬,也能清晰分辨出杂乱无章中的节奏感。他的视线立刻随声音而去,还想继续细听下去的时候文礼叔再次开口了,不知巧合还是刻意为之。
“对了小冕,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前阵子宁护卫突然来找我,说是在空岭河发现了我的印章,他说后来把印章交给了你。”
“看我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给忘了……”秦冕不动声色的叹息道,一边细听动静一边顺着话锋说下去,“今天出门也没带在身上,明天我会亲自送过来,没了印章,也挺麻烦的。”
“是啊,发现不见了以后我找了很久,幸好是被宁护卫看到了。”
“说来也怪,文礼叔你又没去过空岭河,印章怎会出现在那里?”
文礼叔脸上的疑惑不像是假的,只是当微风吹过的时候,他的声音显得如此缥缈:“我也百思不得其解,印章始终都放在书房里的,难道是被别有用心之人拿了去……不过如今既然找到就算了,我也不去追究了。”
是真的不想追究,还是不敢追究?
秦冕还想继续问下去,不料那阵遥远又诡异的声音再次传来,他正要仔细聆听,孟文礼忽然示意他去屋里喝杯茶,一到屋里,那奇怪的动静便听不见了。
不知道孟文礼是无意的,还是有意将他带离那片境地,总之之后的每一刻他都显得有些坐立难安,他虽在努力掩饰那种不经意流露出的焦虑,可还是逃不过心思缜密的秦冕的双眼。
离别之前,他面向越发苍老的文礼叔,告诉他:“今日王叔来找我,他有意拉拢我。”
“哦?”孟文礼甚是一惊,万分焦虑的提醒秦冕,“你可不能跟他联手啊,天知道他是一个多么野心勃勃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会不择手段,你若是选择帮他,便是与他同流合污。”
秦冕点头微笑道:“文礼叔放心,若是我有心参与权力之争,当初就不会来西陵了,倒是五王离开前说了一番耐人寻味的话。”
“他说什么了?小冕,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能轻易相信啊。”
“他只是说他知道当年写了那封诬告信的人是谁。”他试探性说了一半,却见文礼叔眼中闪过一丝彷徨,急急的问:“他说是谁了吗?”
“他说如果我想知道,就必须帮他。”
“他一定是在利用你,他根本不知道,况且皇上已经为你们家已经平反了,诬告信本来就是莫须有的罪名,他如今提起这事岂不为时已晚?你听文礼叔一句,离他远一点,虽然是你王叔,但最好还是与他保持距离为好。”
他冷静的点着头,用镇定自若的语气告诉孟文礼:“我当然知道王叔的为人,我也不可能与他同流合污。”
“小冕你是聪明人,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是我过于担心了。”
他其实很想问他我还可以相信你吗?如果王叔阴险狡诈心狠手辣,那么文礼叔你是什么样的呢?你在整件事情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吗?如果你是局外人,那为何你的随身物品为何会出现在江大人遇难的地方?为何你要派府上的打手来捉拿小宁?为何你在我提起诬告信的时候会神不守舍?难道这些都是我的猜测吗?
从刺史府出来的时候,那种奇怪的声音已经不见了,他没有发现任何证据,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声音来自于半夏所住的方向。
“哦,对了川子,咱们先不回去。”
川子满脸诧异的望着秦大人,问道:“都这么晚了,不回去吃饭吗?”
“还有一件事没办,你随我来。”
他朝川子招招手,川子不明所以的走过去,见秦大人带他绕着刺史府外围一路走,走到后院的地方他忍不住询问:“秦大人要回刺史府为何不走正门?”
“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你曾在刺史府待过,你知道这里面是哪里吗?”秦冕意味深长的指着后院的围墙问他,他摸摸脑袋,反问道:“这里面难道不是刺史府吗?”
倒也没有说错,秦冕只得进一步提醒:“这里面是谁的房间?”
“那我不知道,我本来方向感就不太好。”
“你进去看看。”
“翻进去?”
他一脸诧异的望着秦大人,好像秦大人在跟他开玩笑,当秦冕万分肯定的点头以后他打起了退堂鼓。
“那可不行啊,这里是刺史府,翻墙进去被人抓到就完了,秦大人若想进去刚才为何要告辞呢?”看来他是如论如何也不肯进去了,秦冕轻轻叹了口气,也罢,依川子这不拐弯的脑袋进去了也多半会被人发现,被人发现也不会随机应变,今天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他又示意川子打道回府,殊不知危机四伏的暗夜里,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十几名身着统一服侍的黑衣人,他们手持长剑,目光冷峻,如果秦冕看得没错,这些人和茶楼那群人是同一路人,此刻正在朝他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