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夏的夜风已经有了些许的凉意,站在眉桥镇的角角落落凝神细听,隐隐的海浪翻滚声能传入人的耳朵。
抬头望天,星辰如璀璨闪耀的钻石挂在广阔无边的黑色帘幕上,坐在齐大海家的门槛上,罗云意再一次叹了口气。
她发现自从来到这大禹朝,叹气的次数在每日增加,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身后亮着麻油灯微弱的光,罗思玥和罗思雪正满脸担心地守在已经昏过去的林菀清的床榻前,孙氏急急忙忙在后厨煎药。
罗云意怎么也没想到,唐老头给自己换的这具身体的身份会如此复杂麻烦。
傍晚的那次谈话,罗家八口都在,齐大海、孙氏对林菀清说的话,罗云意也全都听到了。
原来,她爹罗震是大禹朝武勋世家罗家的幼子,母亲林菀清则出自书香世家林家,而且十六年前,他们两个竟然是私奔到的浮州。
齐大海讲道,文衡末年,大禹朝历来的死敌羌吴国举兵五十万突袭大禹朝的北疆,意欲从北疆一路南下攻占整个大禹朝。
当时驻守北疆的正是罗震的大哥和二哥率领的罗家军,战况激烈时,又率领二十万大军前去增援的是罗震的三哥。
可很快就从北疆传来消息,说是罗家老三成了羌吴国的驸马,罗家老大和老二也有通敌之嫌。
文衡帝不相信罗家军会投敌叛国,于是派了一向贤明的儿子明王去北疆查探真伪,结果两军阵前,无数将士亲眼看到穿着羌吴国衣服的罗家老三一箭射死了明王。
明王乃是文衡帝和魏皇后最宠爱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却死在罗家老三的箭下,罗家老大和老二事后竟还上折子说罗家老三冤枉,这让痛失爱子的帝后更为愤怒。
于是,两杯毒酒送进了北疆罗家大帐,罗家百十口也被下了大狱。
罗震的大嫂在狱中得病过世,随夫征战的罗二嫂当时就殉情而亡,罗家的忠仆义婢也一夜之间被斩杀在午门之外,虽然最后关头文衡帝顾念往日君臣情谊没有狠心杀死罗老元帅,却也一道圣旨将他连同罗家还活着的其他人发配到大禹朝南疆最苦寒的房州丰县永岭。
同时,明王之死还牵扯出大禹朝权倾朝野的丞相林洪文的两个儿子,而被世人暗中称为“奸相”的林洪文正是林菀清的父亲。
震怒的帝后降罪于林家,林洪文也被发配到永岭,而林菀清的三个哥哥听说只有与她孪生的三哥侥幸活了下来,还是帝后念在她三哥曾救过当今圣上一命的份上。
罗林两家几乎在顷刻间被打入深渊,其九族也都受到牵连,曾经显赫不得人心的林家现状更是凄惨。
浮州与房州相距有三四千里,离京城就更远了,当年罗林两家一出事,齐大海就急忙赶往京城,可惜他到的时候,罗老元帅他们已经被送往永岭。
之后,齐大海一直公务缠身,根本没有时间再转去永岭,不过他一直有拜托公门中和江湖上的朋友帮忙留意永岭的消息,但山水迢迢,他能知道的太有限了。
听到家人遭此大难的消息,罗震和林菀清心中悲痛自不必说,林菀清更是激动的昏死了过去,直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听爹说,爷爷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大英雄,一杆大铁枪就能把敌首斩于马下,大伯是个闷葫芦,但用兵如神,敌人一听说他带兵全都吓跑了,二伯最爱喝酒,也最疼爹,三伯有百步穿杨箭无虚发的好本事!”不知何时,罗勇峰坐在了罗云意的身边缓缓开口说道,“娘也说过好多外公和三个舅舅的事情,说他们虽然常常做一些让她难以理解的糊涂事,但却十分疼她,不管外人怎么认为,外公和舅舅们都是她最亲近和最值得信赖的家人,还说无论家人是什么样子的,家人就是家人,血脉相连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这一夜,罗勇峰坐在罗云意身边说了很多的话,而罗云意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答话也没有离开,最后听得累了,就把头一歪,枕在罗勇峰的膝头睡着了。
林菀清直到次日辰时才醒过来,她看到罗震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永岭,马上就去!”
罗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重重地对着她点点头,事实上,他比林菀清更急切地想要赶往永岭,罗家人是不会背叛大禹朝的,他更不相信自己三哥会杀死明王,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家三哥和明王是怎样的生死交情。
再加上,昨天半夜就有捕快悄悄来找齐大海,说是巡海官李四升的人正在找他国奸细,依照那些人的描述,分明是罗震一家。
对于李四升此人,齐大海非常了解,所以他也知道不能久留罗震他们,一旦李四升知道罗震是罗老元帅的幼子,恐怕罗震一家走不到永岭就会祸事缠身。于是,他赶紧为他们备好车马银两还有食物,让他们速速离开眉桥镇。
“四弟,此去房州万事小心,现如今路上盗匪流民众多,李四升那个小人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你们行路之时切记要谨慎些。”齐大海嘱托道。
“齐大哥,我会小心的,你我兄弟就此别过,一切情谊小弟都谨记在心,日后再见!”过多感激的话罗震没有多说,真正肝胆相照的朋友也是不必多说的。
就这样,一辆半旧的二轮马车载着罗家八口朝着房州丰县永岭的方向快速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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