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年辅佐四皇子,而魏阁老却并不与其一党,两者相争之下,楚瑾年与四皇子自然视魏阁老为眼中钉,而他是为魏阁老做事,即便不是心腹,却也是实打实的爪牙,知道其中的一些事情。
楚瑾年想要这些事情。
“你是说……”杜应为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命本官是不会保的,罪有应得,顶多能留个全尸,回乡安葬罢了。”楚瑾年道:“可本官却可以答应你,保你妻儿父母乃至全家上下三十二口人的性命,且不说荣华富贵,却是可以衣食无忧。”
“至于本官想要你做的事……”
“本官方才也说了,杜知府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本官想让杜知府做什么。”
杜应为自然明白。
楚瑾年要的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吐个干干净净,而且身为家犬,要再反咬曾经豢养他的主人一口。
咬的越深越好。
“本官晓得杜知府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且畏惧魏阁老权势滔天,但杜知府到是也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魏阁老做不到只手遮天。”
“且这话又说回来了,杜知府这么多年可谓是尽心尽力,不曾出过任何纰漏,功劳苦劳皆是不少,到底也不曾换的一张免死金牌,着实是有些可惜。”
楚瑾年道:“杜知府若是觉得为难,此时也不必立刻答应本官,待过段时日再回复也不迟。”
“自然了,本官会力保杜知府,期望杜知府能够等得到那一日。”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兴许会没了性命,等不到那一天么?
这是说……
杜应为顿时紧皱了眉头。
是夜,月明星稀,微风阵阵。
薄薄的云雾一层一层的错综交织,让原本皎洁的月色,变得越发朦胧。
杜应为此时被关押在牢中,正坐在潮湿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看着从细小气窗中投进来的月光一点一点的暗淡下去。
他会没了性命吗,那么,会是怎么没的?
魏阁老会派人来封了他的口?
还是说,不过是楚瑾年吓唬他而已……
狱卒打开铁链子时的当啷声打断了杜应为的思路,有狱卒进了大牢,挨个往各个牢房之中,放上一碗水。
同样放的,还有杜应为这边。
定时送水,是狱中的规矩,夏日天气炎热,狱中又十分闷热,夜晚加了一碗水,为的是防止囚犯因为过于干渴脱水,误了案子。
晚饭送的是又干又硬的窝头,青菜做的似打死了卖盐的一般,齁咸齁咸的,这会儿杜应为还真是口渴难耐,端了水碗便来喝。
但水碗递到嘴边时,杜应为却是顿了一顿。
这水,下午的时候狱卒也送过,因为到底是给囚犯的水,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所以这水并不讲究,显然是从浅井里头打出来的,也没有烧水,能闻得到泥沙的土腥味。
可今晚这水,并没有土腥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似桂花一般,让人极难察觉的幽微香气。
杜应为的嗅觉自幼十分敏锐,时常能闻得到旁人察觉不到的气味,此时十分笃定自己闻到的气味不会有假,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水不同,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了。
有人在水中下了毒,想要置他于死地。
至于是谁下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毕竟死人是永远不会乱说话的,也只有人死了,也才会放心。
果然魏阁老素来没有完全信任过他,即便他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仍旧不及一些溜须拍马之人在魏阁老面前得脸,纵然到了此时,也生怕他吐露任何一丝话语,要他完全闭口。
他今日横尸狱中,那改日的话,便是他的家人了。
依照魏阁老赶尽杀绝的性子,这事儿他未必做不出来。
杜应为阴沉了脸,将碗放在了地上。
“杜大人不想喝水吗?”方才倒完水离去的狱卒,此时去而复返,盯着杜应为看。
“此时还不大渴。”杜应为冷笑了一声,将那碗水,当着狱卒的面,尽数到在了地上,随后更是将那碗透过栅栏的缝隙,嗖的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粗瓷碗摔了个粉碎。
“出了何事!”外头值夜之人,听着动静,往里头走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狱卒冷哼一声,从袖中抽出一枚短匕,朝杜应为刺去。
杜应为早有防备,灵敏的躲到一旁去,拿了手腕上沉重的镣铐来挡,脚下更是发力,一脚踢到了狱卒的膝盖上,狱卒吃痛,手上的力道都减了几分,更加上有镣铐阻挡,根本刺不中杜应为。
打斗之间,其他狱卒已是赶到了牢中,见状立刻高呼:“有刺客!”
刹那间,外头值守之人皆是冲了进来,快速将这意图要刺杀杜应为的狱卒抓了起来。
但那被五花大绑的狱卒,几乎是顷刻之间身子软了下去,伸手试探鼻息时,已是没有了任何动静。
“出了何事?”闻讯赶来的井昭,拧着眉头看着地上倒着的狱卒。
“回大人,有人意图想刺杀杜知府,被及时发现,逮捕此人之时,他咬破了口中毒囊,此时已经毙命,无法询问刺客是何人指使。”有人回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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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知府可有大碍?”井昭问道。
“并无大碍。”
“那就好。”井昭顿时松了口气,看向杜应为,皮笑肉不笑:“到是让杜知府受惊了。”
“受惊到是谈不上。”杜应为冷笑。
既是已经猜到要被人杀人灭口,又何谈受惊一说?
“烦劳通禀楚大人,在下有话想对楚大人详谈。”杜应为拱手,态度可谓十分恭敬。
“既是杜知府之言,卑职一定带到,烦劳杜知府稍等片刻。”井昭应下,吩咐底下人将狱中之事清扫干净,将那已经服毒的狱卒刺客更是抬了出去。
大狱中,顷刻后恢复了应有的平静。
杜应为在狱中踱步,想着待会儿要跟楚瑾年要说的话。
云雾悄然散去,皎洁的月光洒了一地,照在杜应为的身上,杜应为抬头,瞧到了窗外那明亮金黄的月牙,长长的叹了口气。
是愤怒,还是不甘?
他自己此时也是不晓得,只知道到了此时,大约也是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