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懊恼道:“看来兄弟我真不是做生意的料,此事就罢了。”
施全却又道:“也并非不可做,只是不可大做,这样吧,我给兄弟两千贯去做这买卖,便是真亏了,大哥我也亏的起。”
方进石道:“既然风险极大,就不做了。”施全道:“兄弟不做怎会甘心,又怎知会亏?我知会一下帐房,你用时去取就是了。”
方进石心中一阵暖流,施全虽不肯出大力,可是这二千贯也并非小数目,若换了别人只怕是万万不肯的,这些钱只是让他练练手,也足对的起他了。
他和施全吃了午饭,自个走出绵线庄的分号,此时天气忽变,竟然开始飘起小雪花来,这年开封城的第一场雪来到了。
这雪花飘飘扬扬的,初时不大,等到后来越来越大,雪落在地上不化,慢慢的盖住了道路、屋顶,开封城变成一片雪白了。
方进石到各个茶庄打探了一下价格,也和几个价格合适的茶商商定了一下价格,忙了一个下午,快到傍晚时分,他有些饿了,就到街边一家小店里吃饭。
他刚刚坐定没多久,一个客人可能急避风雪,快步走到店中,临到店门时,身上掉下几个铜钱来,店小二看到提醒这客人道:“客官,你掉了钱了。”
这客人已经走到楼梯,看了看道:“几个辽钱,连个炊饼也买不到,掉也就掉了。”竟自上楼去了,那店伙计自去捡了收入怀中。
方进石看这掉钱的客人也并非是什么有钱人,竟然也懒得去捡掉了的辽钱,看来这辽钱已经跌价到了极致,他坐在那里沉思半天,难道真的要用施大哥挣的二千贯辛苦钱,来换回这些已经不大可能流通的辽钱了么?这些辽钱难道真的只能当废铜了么?
方进石快速扒了饭吃了,出了店门顶风冒雪走向郓王府,郓王赵楷听说他这个时候冒雪前来,很是惊诧,他让人把方进石让进暖阁中,奉了热茶道:“这么晚来,有什么急事?”
方进石也不给他拐弯,直接道:“赵三哥,这些辽钱到了最后会如何处置?”赵楷道:“过些时候,收回回炉重铸新币。”
方进石道:“何不将这些钱卖掉?”赵楷奇道:“钱怎能卖呢?”方进石道:“听说我大宋的船只从东海出发,直达吕宋、三佛齐、驻辇等国,那里的人拙笨,很多不会铸造钱币,多是金银买卖,若是将这些辽钱卖给他们,说是天朝上国钱币换他们的金银,他们又分辨不清宋钱辽钱,多半是肯的。”
赵楷道:“这不是骗他们了么?”方进石道:“这些钱币是真,帮他们置换出金银流通的不便,他们感谢还不及呢,若不肯换,买他们的货物回来也成,过上数年,他们使用惯了就行了,我们不用白白浪费重铸,且可以加上所得利益,岂不是好?”
赵楷道:“若是那商人用辽钱回流又该如何?”方进石道:“此去南洋各国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只怕费时不少,到时宋境只怕辽钱早已经不能用了,要用也是到金国去,关我何事?”
赵楷道:“这么做只怕有些不仁义。”方进石道:“这些钱到了南洋各国,物尽其用,慢慢他们学会铸币,哪里不仁义了?商人逐利是天经地义的,那里有什么仁义不仁义的。”
赵楷低头沉思,最后还是摇头道:“这事只怕不易。”
方进石道:“此事也并非有多难,只是要朝廷官府的船队就不难了,金国那边的茶叶我也有个想法,就是到江南开办茶庄,收购当地茶叶走海路直送金国,不仅省钱,还不费时。”赵楷道:“走海路能到达金国?”方进石见他无知,也不好说什么,心想怎么不能了,不过是江南到东北的船运而已。
不过他还是耐了性子给赵楷解说了一番,赵楷道:“这法子是好,只是办茶庄这事,我和蔡驸马都不好出面,须得找个有能力信任的外人去做。”
方进石心中一动,道:“三哥若是放心,办茶庄由我来做如何?我回头请秀王爷为我做保。”
赵楷沉吟了一下才道:“此事须得蔡驸马点头才成,不过他应该不会反对,明日我回头给他说去。”
方进石听他这么说,知道此事已经**不离十是可以的,他又和赵楷聊了一些细节,夜渐深了,赵楷道:“天色已晚了,今晚就留在我府中吧。”
方进石道:“三哥的王府虽好,可在下有些事情要办,实在是对不住三哥的好意了。”
赵楷笑骂道:“什么事情要办,还不是挂念了哪个小娇娘了,也罢,我找了马车送你。”他叫了车夫赶了马车过来送方进石,他王府的马车也不用怕遇到宵禁的官差。
方进石坐上郓王府又华贵又暖和的马车上,让这车夫赶到沉香楼去,这件事本来已经遇到死胡同了,他又能说的动赵楷给自己谋了个好差事,真是有点佩服自己了,关键的是,像蔡府和郓王府这等地方,若要肯出来做买卖,那金钱的数量必定是惊人的,否则这些人怎肯费这心力。
此时的大宋,经济发达,朝中官员虽都是拿着比其他王朝更多的俸禄,但是他们中的许多官吏一面轻视着做生意的商人,一面背地里利用职权谋利,户部的二三品大员甚至连卖木材的生意都干过,朝野上下无人不知,金国将从辽国抢来的以万万计的钱币送到大宋来购买稀缺物品,就算是蔡驸马和郓王这等地位,也难免心动。
夜色已深,天上还飘着雪花,马车轮子在雪地里吱吱的向前,坐在马车里的方进石却是心情愉快,甚至有些激动,他又可以重新回到江南去了。
那车夫停了下来道:“沉香楼到了。”方进石打开车门从里面钻出来,此时雪下的正大,路上早就雪白一片,沉香楼虽然是勾栏院,可是这等天气也早就关了大门,方进石让那车夫等他,自己跳下马车,走到沉香楼大门前“咚咚”的擂门。
过不多时,一个龟奴睡眼朦胧极不情愿的过来开门,这人倒是认得方进石的,看到他道:“方公子,这么晚了你还来啊。”
方进石道:“云姑娘可在?”这龟奴点头道:“在的,在那边二楼。”方进石看他说的正是上次他去过的小楼,就奔了过去,那龟奴在后面道:“我通报一声。”方进石道:“通报什么,我直接上去。”
那龟奴也是由他,打开院门放他进去,方进石上来二楼,在云奴儿所住的房门上重重的打门,一面叫她的名字,过不多时,房是烛光燃起,紧跟着门打开一半,云奴儿披着衣服拿了烛台出现在门口。
她一看到方进石,轻出一口气低声道:“真的是你,方才那么大声,吓死我了。”方进石挤进门来,他头上肩膀上都落着雪花,他笑着道:“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鬼。”
云奴儿嫣然一笑,道:“谁能想到你这个时候来,冷么?”
方进石道:“就是一个人在家里睡觉太冷了,才过来想带你回去。”云奴儿道:“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带我回去,何必要到这半夜三更大雪天里呢。”
方进石看着她的眼睛道:“今晚不可以带你走么?”
云奴儿低头笑道:“只要你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方进石将她的手穿进衣服里,把她的衣带系好,低声道:“那就走吧。”云奴儿这时才敢相信他说的是真的,方进石抱住她亲吻她一下,然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踢开房门,出门后连门也不关上,然后大步向楼下走去。
院子里风雪正紧,寒风卷了雪花吹在脸上,云奴儿不禁打了个寒战,她抬头望去,雪光的映衬下,方进石的面上已经扑了不少雪花,他大步的向前,大口的喘着粗气,云奴儿抱着他的手臂,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似乎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待到大门口处,那个龟奴看他抱了云奴儿出来,脸上显现出惊异的神色,方进石低喝道:“开门。”龟奴赶紧跑过去开了大门,方进石抱着云奴儿一直到了马车前,将她丢进车里,跳上马车向那车夫道:“走吧。”
车夫赶了马车向前,铃铛声响,一直向城西,车厢中云奴儿看方进石钻了进来,轻抖掉自已身上的雪花,温柔的偎依过去,方进石反臂抱了她,云奴儿道:“真的是要接我去你家?”
方进石道:“当然了,过一会儿就到了。”
郓王府的车厢里尽管又宽大又温暖,但是外面下着大雪,云奴儿衣衫单薄,手脚都有些冷,方进石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你的手好冷。”云奴儿嗯了声道:“不要紧的。”
方进石笑着把她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服里胸膛前,嘻笑道:“我喜欢这样你,这次轮到你了。”云奴儿冰冷的手挨着他温暖的胸膛,抬头看他笑着的脸,心头一阵的温暖,这个少年的热情,暂时驱散了她心头的一片阴霾。
云奴儿想起那把短剑竟然没有带来,这把短剑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身边,若是不在身边她会早早的感觉少了一件东西,但是今天直到现在才发觉了,难道这也预示着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