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需要将这索关放下,那就是说明城门已破,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放下索关,不仅可以阻止攻城者后续的进入,而且索关将已经进入城中的敌军隔入瓮城,便于城楼高处的守军开弓放箭屠杀困在瓮城中的敌军。
方进石站在这高达四五丈,宽不过一丈二三,长六七十步的瓮城中,他抬头望了望被城墙围成了四方的蓝天白云,不由的心头一寒,这里暂时静悄悄的,地上的青古板铺的极是平整,有些石板让车轮压出了些痕迹,自上次重建以来,云内州府城从没有被任何敌人进攻过,因为大辽强盛,无论是西夏和宋室都无力进攻这座西部重镇,如今女真人来了,检验它坚固的时候到了。
方进石向前穿过瓮城,走过千斤闸下时,不禁的抬头望了望这块巨大的石块,他快速的走过去,生怕上面锁住这石块的铁索不够牢固,云内州的城门厚将近一尺,上面镶了许多铁条加固,碗大的城门钉和酒杯大的门钉交替镶嵌,城墙角下有两间小室,室中步下阶梯,进入地下室,地下室中半埋了许多大瓮,这里名叫地听室,专门是用来听侦敌军是否在挖地洞的。
云内州的城门洞极高,门洞中左右各也有一个石室,里面和有粗大的竹节筒伸入地下,室中的一个大炉子和这竹节筒相连,方进石走过时瞄了一眼,心想:“难道这里面是烧开水的么?”当然这种想法不过一闪而过,他就知道不可能是了,不过他虽然猜不出这大炉子是做什么用的,可也知道一定和城防有关。
他走出城洞到了城外,宽阔的护城河和吊桥也形成了一条防线,在离城墙十多步远护城河的岸边,修建的有高五尺厚四尺的羊马墙,羊马墙上也留有垛口,方便守军躲在后面射箭,墙头竖立有尖刺的铁针。
过了护城河,便了一排排的拒马枪,这些拒马枪是将许多支长枪穿插在轴木中,然后枪尖向前一排排地斜立,拒马枪用来防止骑兵奔袭,拒马枪阵再向外便是众多挖掘的陷马坑,陷马坑再向前去,才是鹿角木。
此时刘行虎率人马远在四十多里外和金兵对持,外面防御阵中只有数百人,方进石看了看城楼上的瞭望角楼,上面旗帜飘扬,城墙之上许多辽兵正在搬运大石和木材,刘成川已准备多日,仍觉不够,他依旧每天让云内州刺史组织百姓从西门出去,在山上继续砍伐树木,运送大量石块入城。
方进石由云内州府刺史府司派来的一名偏将引着观看了一遍这里的城防,回到城门时,有人才将宋钱找来,他是由一位身着辽军服的将军陪着从城门楼上下来的,这将军和宋钱谈笑风声,似乎和他混的厮熟,宋钱望到方进石赶忙走过来道:“方头领怎么来这里了。”
方进石微笑道:“我们已经将东西送到,应该回去了。”宋钱道:“在下想留下来协助守城,还烦请方头领回去以后派人和秀王爷说一声。”方进石道:“金兵势大,守城极为凶险,还望宋五哥三思而行。”
宋钱道:“谢方头领的好意了,不过我已经决定了。”宋钱为人外圆内方,表面上对人客气,实则作人极有原则性,他此话说完,转向那陪同的将军道:“解兄,过来认识一下方头领。”
那辽将这才走近了方进石这边,边走边笑了道:“昨日听内人说起四妹兄弟回来,还未曾相见,正在寻思午时叫上你们到家中吃饭,却在这里遇到兄弟了。”方进石听他说这个话有些奇怪,宋钱在边上道:“这位解万里解兄是我自小的邻居,已经多年不见了。”
方进石听宋钱说起这辽将的名字解万里,顿时释然明白了,他的妻子便是梁翠容的二姐,他和这解万里是连襟关系,方进石忙躬身道:“原来是二姐夫,本应该是我们登门求见才对,当真是失礼的很。”
解万里走过去挽了他的肩膀笑道:“都是姐妹亲戚,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方进石见这解万里为人随和,对他也有好感。
解万里陪着方进石和宋钱转了一下,午时时分,刘成川派了人来找解万里和方进石一起到他的节度使司中,他是来催促方进石赶紧上路的,方进石在那个偏厅和他说了一小会儿话,只见梁翠容手拉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小姑娘身体单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头发乌亮有光泽,年纪虽小,却透出清灵之气,她一走了进来,便奔到刘成川面前哭诉道:“爹爹,我不要跟着四姐去延安府,我要留下来陪着爹爹。”
刘成川慈爱的笑了拿了她手中的绵帕给她擦去眼泪,微微笑了道:“青儿只是跟着四姐去延安府玩几天,玩的烦了就让你四姐送你回来,爹爹要杀金狗保护百姓,待把金狗打跑了,青儿就回来好吗?”
这小姑娘这才止了眼泪,刘成川拉了她的手转向方进石和梁翠容道:“你们带着她下午就走,她亲娘也死了,以后就跟着你们吧。”方进石本来感觉自己都是个孩子呢,忽然的塞给他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让他忽然的感觉自己真正长大成熟了许多。
这小姑娘名叫刘浣青,是刘成川最小的儿女,年方十一岁,她的亲娘原来是刘成川结发妻子从娘家带来的婢女,刘成川几年以前清除契丹人在部族军的势力,引起契丹一些人的不满,刘浣青的亲娘在这些人谋杀刘成川的计划中被杀,而且这女儿是刘成川的幺女,他十分的喜欢这个女儿,这才想着让方进石和梁翠容带她去宋地避祸。
方进石告别刘成川和解万里,带了梁翠容拉着这小姑娘从云内州城出来,刘成川派了马车拉了给他们的二千贯钱,方进石让小姑娘也坐了那马车上,他低声对梁翠容道:“你这个小妹妹你打算怎么安置?”
梁翠容道:“先带着她到延安府看看再说了。”方进石点了头道:“也只能这样了,这些钱你看如何处置?”梁翠容道:“你想如何外置?”
方进石道:“这么带着总是不太方便,不如分给会盟山上一起来的兄弟们一些。”梁翠容笑了道:“你可真是出手大方,这些事情你自己决定就是了何用来问我。”
方进石赶到那驿站众人所驻地,将想法给陈麓君说了,陈麓君道:“这些钱是刘将军送你的,怎么好让兄弟们来分,这一千兄弟运送二千贯铜钱有何难的。”方进石道:“兄弟们一起出来,自然有钱大家分,有酒大家喝,分什么你我。”陈麓君见他这般豪气大方,对他更是佩服。
这一千人每人分了一贯钱,级别高的小头目和受了伤的分的多些,余下几百贯来依旧用马车将装了,会盟山的兄弟多半是穷苦的百姓出身,一贯钱虽不算多,可是对这些人来说也不算太少了,因为张宗鄂难得发一次赏钱给大家,纵是陈麓君是个级别颇高的头领,也要开着客栈做些买卖来养活家人。
大伙儿开开心心的,这一趟出来跟着方进石不仅解了会盟山之围,救得本部大队人马之困,而且有钱可拿,方进石在这些人心中的威望自然是水涨船高,见到他时打招呼之声比以前声音响亮的多了。
这一千多会盟山的兄弟从云内州城向西,不再走原来向南去宁仁县的远路,而是准备穿过柔服县到龙谷关回去,这队伍行的不快,第二天上午到达柔服县的一条河边。
这条河是浚河的上游,他们沿着河岸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手下有人来报:“河对面有约一千辽军。”
方进石和陈麓君让队伍停了下来,过不多时,河对岸就有一队辽军打了旗帜向河的下游行军,虽然隔了河流看的不是特别清楚,可是也能看的出这些辽军行走匆忙,衣有铠甲的不过十之三四,将近一千多人的队伍不过四五十匹马,比之方进石将这身边一千人带出来时的马匹还少,这些辽军显然已经得知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理会方进石他们一直向下去了。
方进石望了这些辽军远去,回头对陈麓君道:“二哥,你看这些辽军是那里来的?”陈麓君道:“他们从柔服县的方向而来,自然是从那里来了,只怕是抽调去增援云内州府或者宁仁县城的。”
方进石道:“柔服县听说只有人马二千人不到,此前听说已经抽调一批去了宁仁县助防,怎么又有这许多人?难道柔服县已经不需要兵马驻防了么?”陈麓君道:“瞧方才那些人的样子,只怕有多半都是不久才幕的新军,这云内州地方太大,你那岳父人马严重不足,现在只能剜肉补疮了,现在柔服县还没有金兵,只能先顾眼前了。”
方进石听了他的话,双手叉腰站在河边四下望了望,用手一指不远的一处小山头道:“二哥,我们到那里安营扎寨,今日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