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木笼囚车缓缓的向西而行,在一座城镇的旁边掠过,方三伟坐在车上,看到那镇上的人群慢悠悠的行走,闲情自得的谈笑着,这里所居房屋多是些草房土墙,少有青砖高瓦者,他忽然想到,还不知道现在这是哪里呢。
他看那吴玠从马鞍的布袋子中拿了些面饼来吃,腹中那吃过的蒸甘薯早就消化完了,饥饿又起,他又抓着那木条冲吴玠喊道:“吴将军……”
吴玠打马上前问道:“何事?”方三伟嘻笑道:“吴将军,在下有些饿了,能否把你的饼给些来吃?”吴玠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把手中抓着的面饼送到他面前去,方三伟探出手,吴玠把那面饼拍在他掌心,方三伟笑着接过咬了一口才笑道:“多谢吴将军,请问将军,此地是什么地方?”
吴玠冷冷的道:“延安府。”这三字说完,不再理他,打马到了队尾,和那些队尾的弓箭手说笑去了。
方三伟听到延安两个字,四下张望,想找一下宝塔山,可是群山多是黄土,那里有半座塔?而此时宝塔山早就改名叫嘉岭山了,距离此地有数百里之遥呢。
方三伟吃了那面饼,肚子好受些了,路上山路颠簸,囚车木轮,没有任何减震,颠的他屁股生疼,他在囚车之内时坐时蹲,双脚发麻,肚子难受,不过这囚车好在不是将人夹着脖子让人一直站着的那种,想想比起那些走路的宋兵,他都算是有车一族,想到此处,方三伟感觉心里宽慰了许多。
天气炎热,那军队走的甚慢,不时有军士拿了皮袋饮水,方三伟也是感到口渴难忍,想找吴玠要些水来,他却早早一直走到队尾不肯前来,想是怕了方三伟的言语纠缠。
队伍从午后出发,一起走了两个多时辰,天气渐渐凉了起来,吴玠打马走到队中间大声道:“弟兄们加快些,早些赶到前面城中休息了。”
那些宋兵们答应一声,打起精神,加快了脚步。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队伍却停了下来,前面有军士报:“报吴校尉,前面有巨石树木拦路。”
吴玠打马上前,只见道路中间有些树木和大石横七竖八的拦在路中,他心里有疑,四下看去,这地方他们刚刚过了一座高山,前面又是一座土山,右面有一片密密的杨树林,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片平整的开阔地。
头前几个宋兵不待吴玠吩咐,上前去搬那些树木石头,吴玠心中一动,大喝一声道:“不要搬了,快撤。”那几名军士一呆之下,只见前面高山之上忽然竖起不少旗帜,紧接着一阵大喊之声,一队人马从山顶冲了下来,另外又有一队沿着大道杀了过来。
这两队人马共有四五百人之众,各持大刀长枪,尚有不少人拿着菜刀木棒,衣甲汗巾破旧,战马不过十多匹,大多数人脸有菜色,队伍乱哄哄的如一窝蜂似的冲了下来。
宋兵不过百人,尚有两辆驴车,急促促的掉了头向回跑,吴玠拨出佩刀,刀尖指向后面的那高山道:“莫要进林,上山。”宋兵们虽然仓促,队形却不乱,最后走的那三十名弓箭手左右一分,等二辆囚车过去,又合在一起,弯弓搭箭,又自断后防守。
等那后面追的人渐渐近了些,十五箭齐发,冲在前面的数人中箭,弓箭手后排的十五人又紧跟着发了十五箭,两队轮流放箭,又射翻多人,弓箭手每人连射十箭,后面追赶的队伍冲势顿时阻了,更有几十人丢了手中武器,转身想逃,却给头领们大声喝骂住了。
三十名弓箭手看阻止了追兵,赶紧回头追上队伍,后面军队又远远的跟着,再也不敢靠的太近了。
吴玠带人赶到山脚下,忽见来路烟尘大起,喊杀声震天,一队人马掩杀过来,那树林中也冲出一队人马,四下合围,想要把这百名宋兵一举歼灭。
方三伟在囚车之中看的分明,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害怕,原来这就是古代的打仗了吧,这些人在此设伏,应该不是来救我的,好像这些人一个都不认识。
他正在想呢,囚车已经被几名宋兵打开,几名宋兵拉着他向山上爬去,吴玠也下了马,指挥宋兵上山,方三伟向上望去,那名女犯在他之前,已经让人架到了半山了。
山下四路合兵一处,怕有千人以上,追兵尾随着这些人向上爬行,这山是黄土山,有一些树木外,少有石块,而且山势并不陡峭,所以想用石块向下投掷,也无石可用。
方三伟奋力向上攀爬,他也不知道后面这些人会不会对他不利,可是至少这些宋兵是官军,应该不会乱杀人,下面的就不好说了,所以他宁可和这些宋兵一起向上爬,也不愿意落到下面那些人手中。
忽然他右手的那名宋兵闷喝一声,身子一软,他后背中了一箭,轱辘辘的滚下山去了,后面的追兵跟上来,数人长刀齐斩,将他乱刀砍死。
方三伟心中大骇,更是拼了命的向上爬,耳边听得弓箭之声乱响,追兵的喊杀声仿佛就在脑后,身边不断的有人中箭倒地,可是也算他命大,居然没有给射中。
这山顶之上却有一座小小的山神庙,而且将到山顶的山势猛然陡峭,生了许多酸枣树,树上的针刺更是不易靠近,那山神庙地处更是猛然直立高出三丈,只有一条小道方能上去。
方三伟爬到山神庙上,几个宋兵正在把那硕大的石香炉向山下滚,更多的宋兵却是把上百个石头垒成的当供台的平台折了,拿石头向下掷。
那石香炉上百斤重,夹带着风声和小石子向下滚去,腾起一条烟带,下面的追兵正低头向上爬,却忽然看到一个如此巨大的家伙从头顶翻滚下来,附近的面如土色,躲闪不及的死伤十多人,紧接着下了一阵石雨,更夹杂着无处不在的羽箭,追兵们惨叫之声大起。
可惜这些石头石香炉,不知附近的百姓费了怎样的九牛二虎之力才运到这山顶之上,倒让这些宋军使的顺手。
追兵见死伤一片,不少人向下跑,却又给头目们喝住了,追兵首领看山顶易守难攻,关键是没有盾牌木板等可以遮挡一下,仰攻之下死伤严重,便暂停攻山,叫了几十名弓箭手向上射箭,一面商量如何攻山。
吴玠拿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奋力扔下山去,拍了拍手上的尘土,命人严防那条山道,不时有羽箭射上来,宋军也多半没有盾牌,多数人躲在山神庙后面,宋军只有三十名弓箭手,每人携两壶箭,共四十支,此时到达山顶的只有不到二十人,而且箭已经快射光了,只能涉险捡些山下敌军射上的箭回射,山顶的石头也所剩下无几,下一次敌军进攻,便要刀枪相见,进行肉博战了。
吴玠看着手下剩余的不到七十名军士,问身边的人道:“这些是那里冒出来的贼人,居然敢打劫官军要犯?”手下有人识得旗帜,上前言道:“贼人打的旗号应该是武休关外杀虎山上的草寇史斌的。”
吴玠骂道:“此贼人倒是越来越大胆了,他反复小人一个,当初随宋**降张叔夜,就应该杀了此贼,此时势力渐大,却留作今日之患。”
方三伟听到吴玠说宋江两字,心里却想:莫不是《水浒传》里的那个宋江?这人难道是梁山好汉?可是他的记忆里,梁山好汉只有一个九纹龙史进,却没有一个史斌。
吴玠看了看后山,此时敌人没有攻山,当是撤离良机,但也怕贼人赶上,若无此险可守,以一敌十,敌军虽战斗力远不如,可是敌我人数悬殊过大,说不得便全军覆没了,可是若只是在此强守,天色已经渐晚,若敌人趁夜攻上来,四下合围,也是毫无机会脱逃,幸运的是这土山后面有深谷,若想围起来,先要下到谷底再攀上来,要浪费不少时间。
此地离最近的官军只怕也有几十里路,有援军出现的机会几乎没有。
吴玠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两个囚犯,那女子神色自然,沉默不言,只是比之前的状况好了许多,那讨厌的男犯却是瞪着贼亮的眼睛四下张望。
吴玠心中已然有了计较,他令押着方三伟的那三名军士道:“将此人押到前面去,看贼人射他不射。”
三名军士将方三伟从山神庙后押向前面,方三伟大惊失色,奋力挣扎,却被三名大汉死死拖住,四人小心的走到庙前,左右两侧的那两人把方三伟向前推,身子尽力的想躲在他身后。
方三伟破口大骂道:“死吴玠,臭吴玠,老子曰你奶奶的……”他用的是现代粗话,盖因他刚刚穿越到大宋,一时还不太习惯宋朝骂人的方式,情急之下当然顺口的来了。
四人一露头,便有数箭齐射过来,方三伟死命的半蹲下来,一支急箭飞来,射在他脑后廊柱之上,那箭距离应该很近,力道十分霸道,入木半寸,箭尾半响仍是嗡嗡颤动作响。
方三伟吓的骂也不敢了,抱了头蹲在地上,吴玠在庙后招手让人把他押了回去,方三伟回到庙后,才长出一口气,觉得全身汗水淋漓,只差尿裤子上了。
此时,负责守道的一名弓箭手大喊道:“吴校尉,贼人开始攻山了。”吴玠向前看去,果然看到那些贼兵四下散开,扇形的向上慢慢攻了上来,更有两队向山谷走动,若此时再不退,便再也没有机会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