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强烈的腐臭气息,彭飞强忍住反胃的冲动,不由的屏了屏呼吸。
石洞中坐了一个人,从他的背影看,是李旦无疑。
彭飞绕到他正前方,才发现李旦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缚住,并且绳子已经深深的没入了他的皮肤里!
不知如此,李旦浑身都是血,尤其是腹部附近的血渍都是黑色的。虽然彭飞猜想李旦的腹部受过很重的伤,他却从那里没有发现任何伤口!
除此之外,李旦的脚下周围,还有一些从人体身上切割下来的异物,已经开始腐烂,恶臭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李旦已经虚弱不堪,他的双眼张了一条缝,看见是彭飞,他无力的扯出一个自嘲的笑。
“原来是你啊。”李旦气若游丝,马鞭草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我说他今天怎么那么快就离开了……”
他还以为是廖嵩今天特别对他大发慈悲,让他喘口气儿呢!
彭飞正要动手给他解开,李旦却躲闪了一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就算是极其微小的动作,都能牵动他身上的任何一处伤口!
“你别动我!”李旦痛吟一声说道,他恢复了些许,张开眼睛,无比认真的说,“彭飞,杀了我。”
彭飞落在半空的手一抖,后定定的看着他,带着十分不解的意味儿。
“那个男人肯定知道你跟踪他,他就要回来了!快点杀了我!”李旦有些歇斯底里的催促道。
彭飞连鸡都没有宰杀过,更何况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活着虽然没有热度,却也呼吸着的人!
“我……我下不了手。”看这里的惨状,彭飞可以想象李旦在这里受尽了廖嵩的百般折磨。“我可以放你走!”
“我走不了……我被他的眼睛锁定了,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李旦苦笑不已,他倒是想逃也无能为力。“彭飞,杀了我吧!他要是在对我这样严刑拷打下去,我不保证我还会不会继续保持沉默。”李旦突然紧绷全身,全身的意识都投向洞外。他紧张不已,仓皇错乱的压低声音挑战彭飞的忍耐力,“快动手!我听到他的脚步声了!那边有个木棍,你捡起来朝我心脏的位置刺进去!”
“他想知道什么事?”彭飞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手……手!”李旦动了动一直没有愈合的右手,一边睇着洞口的动作,一边不停的用眼神催促着彭飞。
就在彭飞捡起木棍。踌躇不已的时候,他眼前一闪——
只见李旦奋身一挺,整个人连带着椅子一起撞向他!而李旦的心脏。直直的对准彭飞手里尖刺一般的木棍!
李旦的身体渐渐沉下去,彭飞急忙将他扶靠在自己身上。温热的液体淌进彭飞的身上,流进他的手掌。
李旦的身体冰冷彻骨,原来血液一样是炙热的!
“李旦你——”彭飞的身体忽然被寒意包裹,感觉李旦的血是越发的热。烫得灼人!
李旦呕出一口血来,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道:“我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李旦这样说,是不想让他良心难安吗?
“你怎么把他给杀了!?我还有消息没从他嘴里套出来呢!”廖嵩一进来,就看见彭飞手里握着凶器,自然没多疑。不过他看到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的李旦。满脸的心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廖嵩是在为他默哀。
“有什么事情比猎魔千式还重要?”彭飞不敢相信,自己杀了人后居然还能表现的这么冷静!
廖嵩被他问的一滞。打量彭飞那一身血,他就算有火也撒不出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你跟踪我做什么?”
彭飞不得不承认,廖嵩倒打一耙这一招确实用的好。他不慌不忙的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的效率有多高呢!”
廖嵩看他面无表情。心里头忽然毛毛的。再厉害的高手,他也不怕。就怕彭飞这样的人,总让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这一刻,廖嵩觉得自己手上的血债,还不足彭飞身上担负的仅有一人的血腥来的深重、沉重。
廖嵩拔出腰刀,彭飞不解,问道:“你要做什么?”
“把他的脑袋割下来,好让你提去见你外公啊。”廖嵩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彭飞看着地上的李旦,于心不忍不留他全尸。他的视线又落在自己身上,t恤、牛仔裤上都是李旦的血,就连胳膊上还有血滴坠落下来。
彭飞说:“不用了。就我现在这模样站在他面前,他不由得不信。”
廖嵩一看他,觉得他说的也是。就彭飞现在这模样站在别人面前,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他杀了人。
“我去把人埋了,等晚上再回去。”彭飞想的很周到,让廖嵩没有反驳的余地。
彭飞虽然在网游里杀过不少人,也觉得过瘾,可在真实世界了,杀人的感觉不一样。那不是痛快淋漓,是沉重的罪恶感。
彭飞人生中的第一滴血,李旦,他永远不会忘记。
夜深人静十分,彭飞敲响了廖世祥的家门。
“我做到了你说的,希望你最好履行你承诺过的事。”这一夜,彭飞没有回家。他呆呆的坐在院子里,仰望满天的星星。他身上穿的是廖世祥给他找来的干净衣服,那些带血的体恤和牛仔裤,已经被廖世祥烧掉了。
廖世祥处理好一切后,在彭飞的不远处坐下。尽管看的只是外孙的背影,他也觉得此刻的时光如此迷人。这是他梦想中的天伦,哪怕只有那么一个小片段。
“飞飞,我听说你从小,你爸就是在这里教你猎魔千式的?”
彭飞微微回了一下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学了几年?”廖世祥可是为了这门功夫花了一辈子。
“大概九年吧,初中的时候就停止了。”彭飞依稀中只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练习功夫了,也好久没踏进过这里了。
“那怎么突然不学了?”廖世祥一听他初中就断了,觉得有些可惜。
彭飞轻轻的笑了一下,有些无力。他慢慢道来:“那时候我很叛逆,我爸跟微微就像我人生中的两个极端,一个对我特别坏,一个对我特别好。那时候我爸对我很严厉,只要我稍稍做错一点事儿,他就对我拳打脚踢,从来不会拿嘴来教训我……”
就见现在彭鹜对彭飞的态度,廖世祥很难相信彭飞说的。但既然是彭飞亲口说的,廖世祥也能想象得到彭鹜当时的状态。向来他失去妻子的那段时间,他也沉痛在对亲自的哀念之中,对所有的事都满不在乎。
“……他越是打我,我就越是变本加厉的叛逆,我用他教我的,打我时用的招式,全部用在了跟人打架上。”彭鹜不想要个懦弱的儿子,彭飞就到处恃强耍威风。想到那时的自己,彭飞苦笑连连。
“那是什么事情改变了你?”廖世祥刚说完,就招来彭飞的一记无情的眼神,那双眼中的寒意叫他都不寒而栗!
“谁说我改变了?”彭飞不曾变,手上沾染了血腥的彭飞没资格说“改变”这个词。如今的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我们现在说的不是谁改变的话题,要说谁改变了,应该是我爸吧,自从他差点杀了微微之后,就不再勉强我学功夫了。”
“他差点杀了微微!?”廖世祥直觉这其中有故事。就他所观察的,彭鹜对夏微比对他自己亲儿子还好,他怎么可能忍心动手杀夏微呢!
彭飞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因为我。我把隔壁镇镇长的儿子收拾了,他们找上我爸,我爸收拾了我一顿。就在这里——”彭飞还记得当时彭鹜对他失望的眼神,无论他怎么做,都讨不了他的欢心。“那一次特别严重,他带着恨不得杀了我的眼神看着我。我就等着他那一拳,可是微微为我挡下了那一拳。微微当场就躺地上不动了,当时医生已经判定微微成植物人了,把我们都吓了一跳。不过微微好了,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后,才能下床走动。就是从那以后,我爸再也没让我练功。”
“既然微微对你的影响力那么大,你对她就没有一点儿异性的感情?”廖世祥拐弯抹角,瞅准机会就要当这个撮合彭飞跟夏微在一起的媒人。
彭飞很想跟他清楚的说“没有”,可这么简单只怕廖世祥根本不会理解他跟夏微之间的关系。他转过身,定定的看着廖世祥,无比认真的说道:“自从我妈死后,微微一直一直就在扮演着她的角色,在我身边照顾我,我就像尊敬我母亲一样尊敬微微,至于你说的那样的感情,我们对彼此都不会有!所以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勉强微微。”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想管,也懒得管,但是你跟微微这件事,由不得你们!怪就怪你爸当初不该把廖家的猎魔千式传给她!她只能是我们廖家的媳妇儿!”廖世祥的态度一变,那是不容置喙的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