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团长办公室出来，转过楼梯。
刘明昊出现拐角。
他耷拉着脑袋颓丧地倚靠在墙上，手指香烟火光猩红，烟雾缭绕，已经吸了一大半，几乎燃到指骨。
察觉到有人走近，他懒懒抬起目光看过来。
在看清是南乔的刹那，香烟腾地从指间掉落，目光沉沉注视着她愈发俏丽的脸，复杂难辨。
南乔还是第一次见刘明昊抽烟，不由多看了两秒。
半个月未见，刘明昊像是刚从地狱回来，眼窝深陷，脚踝处缠着白色绷带，旁边支着一个木制的简易拐杖。
骨折了？
舞蹈中旋转跳跃的动作不少，一时不注意，在排练时受伤也是存在的。
她没有打探别人隐私的兴趣，淡淡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越过他继续往楼下走。
刘明昊嘶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和他结婚了？”
闻言，南乔顿住脚步，没有回头，语气坚定回道：
“是。”
身后很久没有动静，过了半晌，才听到他苦涩地说了句：
“祝你们幸福。”
“谢谢。”
南乔忽然从刘明昊苦涩的语气中回味过来，眉头微微蹙起，继而，毅然决然地加快步伐往楼下走。
诸如“你也会幸福，你会找到更好的”之类冠冕堂皇的话，南乔不想说，她对刘明昊以前没有任何心思，以后更不会有。
回宿舍的路上，恰好碰到“八卦王”苏禾。
“哇哇，南乔你可终于回来了！
你这趟休假可是闹得整个广城沸沸扬扬，我们先是在报纸上看到你轰轰烈烈去抗洪了，接着没过几天，又在报纸上看到你和江副司令敲锣打鼓结婚了。”
说到这，她推了下南乔胳膊，挤眉弄眼：
“喂，江太太，你可真不够义气，结婚也不喊我们吃席。”
南乔也笑，抓了把喜糖塞她手里，逗她：“江太太说了，你那两毛钱红包，她看不上。”
苏禾笑嘻嘻剥了颗糖塞嘴里，鼓着腮帮子跟在南乔屁股后面往宿舍走，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
“那麻烦你转告江太太，我可以包两块。”
两人边说边笑着上楼，沿路，不少人向南乔贺喜：
“回来啦。”
“新婚快乐，早生贵子！”
“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南乔一一认真谢过。
苏禾拿着南乔刚给的喜糖一路分发，临到南乔宿舍门口前，忽然想起什么，冷不丁来了句：
“对了，马冬梅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南乔停顿了下，扭头看她，不动声色地问：“吴丽丽欺负她啦？”
“没有，”苏禾连连摆手，“你和江老大结婚的消息我们都看见了，吴丽丽自然也知道。
马冬梅跟你走得近，吴丽丽怎么敢欺负她，还不怕你回来把她灭了。”
南乔耐着性子，随口问道：“那她家里出事了？”
“不是。那天上形体课，有人多嘴说了句你去揭城了，可能会被洪水冲走，当时刘明昊正在练习一个高难度动作，莫名其妙就摔了。
这一跤摔得还挺严重的，王队怕耽误治疗，当即安排车把他送去了医院。
这马冬梅也挺奇怪的，第二天打了个家里有急事的报告，竟然偷偷跑到医院当陪护，最后被去医院探病的同事撞破，告到李团长那。
李团长杀鸡儆猴，给她记了大过，全团通报批评，再犯一次错就直接开除。”
原来是这事。
马冬梅偷偷喜欢刘明昊，南乔是知道的。
这几年团里对队员们私底下偷偷摸摸谈恋爱，只要不太过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
马冬梅顶着事假明目张胆去医院照顾刘明昊，算是撞枪口上了。
南乔转身拍拍苏禾的肩：“别担心，我劝劝她。”
推门进去，马冬梅和于晓红都在。
于晓红还是那副样子，见了南乔跟见了鬼似的，把书扣在脸上朝里转了个身，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马冬梅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南乔以为她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这丫头反而哼着小曲埋头聚精会神在纳鞋底。
几天不见，长进不少。
南乔轻咳了声，马冬梅吓得一激灵，抬头一看是南乔，丢下鞋底就跑了过来：
“哇，南乔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偷瞥了床上的于晓红，手拢在耳边悄悄打趣道：
“新婚燕尔的，我还以为你要被江副司令弄得半个月下不来地呢。”
南乔脸颊染上薄红，昨晚极致纠.i缠的画面放电影似的浮现在脑海里。
她的腿几乎呈一字迈开，要不是自己最后哭着喊着求饶，还真……
狗男人体力太好，像是永远也不知疲倦。
猛然回过神来，南乔压住内心羞赧的思绪，瞪了马冬梅一眼：
“怎么，听说你挨处分了，这么高兴？”
听到这话，马冬梅难为情地低下头，余光重新回到纳了一半的鞋底上，嘀嘀咕咕道：
“这么快你就知道啦，哪个大喇叭说的，看我不撕了她的嘴。”
南乔塞了把喜糖放马冬梅桌上，热了热身，用纱布把腿绑在床架上开始练功。
这具身体的柔韧实在很好，后背驾轻就熟和腿紧贴成一条直线，仰起天鹅颈，目光没看马冬梅，笑道：
“说来听听，你都撕过谁的嘴？”
“我……”马冬梅挠了挠头。
嗐，她胆小，人又老实。在团里，只有别人撕她嘴的份。
不过现在因为和南乔的关系，一般人也不敢欺负她。
马冬梅眨了眨眼，把鞋垫拿起来，人凑到南乔身侧，踮起脚尖小声说：
“南乔，我告诉你个秘密，刘明昊昨天终于主动说要跟我处对象了，嘿嘿～”
难怪这么高兴。
南乔回忆了下刚才在李团长办公室外面遇见刘明昊的一幕，若有所思几秒后，点头鼓励道：
“恭喜你，得偿所愿。”
说着她垂眸扫了眼马冬梅手里的鞋垫，提醒道：
“谨慎着点，别被人抓住把柄举报了。”
团里置若罔闻不代表默许，真要光明正大谈恋爱，就得打报告。
但马冬梅和刘明昊身上均无一官半职，真要打了报告，很可能会双双被要求提前退团。
眼下外面找工作比想象中困难，除了考大学，出路不多。
在这时候退团，绝非好时机。
可以苟住再等等。
马冬梅一点就通，偷看了眼于晓红，飞快地掀开蚊帐将鞋底藏在被子下面。
咯咯笑道：“好，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