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的态度变化很明显。
刑部和大理寺察觉到风向，恨不得把武平侯府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查个底朝天。
竟然真的让他们查出些新东西。
原来武平侯世子李晟当年之所以能中榜眼，也是因为提前得知了考题。
这事知道的人极少。
但是恰好有位涉案官员就是当初透露考题给李晟的人。
他经不住严刑拷打，把这辈子做过的亏心事全都抖落了干净。
沈翊得知此事不由得心中暗喜，他特意找了个机会说给云棠听。
希望能看到她露出鄙夷的神色。
但云棠早就知道李晟是个什么德行，反应很平淡。
“王爷秉公办理便是。”
这话噎得沈翊不上不下，心里憋了一肚子火。
沈翊让人将李晟关进刑部大牢，这日他下朝后亲自去探监。
李晟经受了几日牢狱之灾，身上的锦袍污浊不堪，发髻凌乱。
看到沈翊后，他眼里闪过一丝畏惧，拖着手铐脚镣，恭敬地朝他行了礼。
这样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沈翊从前甚至都不会多看一眼。
只因为他曾是云棠的心上人，沈翊才耐着性子观察了他一番，默默将自己与他做对比。
只觉得无论是身材样貌，还是人品气度，他都比李晟强得多。
更重要的是，他从来都洁身自好，不会像李晟一样勾三搭四。
“你为何要窃取考题？”沈翊面色严厉。
就算没有云棠的缘故，李晟的罪过也不轻。
李晟已经被吓破了胆，他急切的为自己辩驳道：“王爷，微臣冤枉啊，微臣不过是偶然看了考题，但考场上的诗文策论皆是微臣自己所做，并未经他人之手。”
“……”沈翊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你提前看到考题，不仅比其他考生多了更多的答题时间，还可趁此机会查阅典籍，这难道还不够吗？”
说完，沈翊面露嘲讽，“你说你冤枉，冤枉在哪儿？”
“王爷，微臣是有罪，但是微臣罪不至死啊。”李晟哭求道，“您不能因为微臣和王妃有过婚约，就公报私仇。”
沈翊眉心一跳，“谁说孤要公报私仇，凭你也配。”
不得不说，李晟这怂货样反而救了他一命。
沈翊突然觉得比起杀了他，留他一条狗命，让云棠认清他的真面目会更好。
云棠不知道沈翊私下见过李晟，但她发现京中关于李晟的负面传闻是越来越多。
银杏和云棠同仇敌忾，每次出府听到对李晟不利的消息，都会转述给她。
这些事原本也不是秘密，只是京中的热门话题太多，往日里李晟根本不够格。
如今朝野内外都在关注科举舞弊案的进展，倒是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连陈芝麻烂谷子的丑事都被人翻出来。
云棠觉得自己又重新认识了李晟。
每当她觉得已经足够了解他时，他总能带给她更大的“惊喜”。
沈翊最终还是听从了云棠的意见，判处武平侯秋后处斩，侯府家眷尽皆流放宁古塔。
云棠得到消息，便立即让阿青去通知魔教中人，让他们半路把李晟和云珠劫走。
宁古塔的生活虽然困苦，但咬牙坚持还是能活上十几年的。
但魔教里可是什么人都有，在那些牛鬼蛇神的折磨下，没人能撑过三年。
云棠当初若不是有幸得左护法照拂，或许等不到武道大会开始，就已经死在了血池。
日日被放血的折磨，感受到生命逐渐流逝的恐惧，就让李晟和云珠也尝试一下吧。
然而没想到沈翊留了李晟一命后，始终觉得心里膈应，便又派遣暗卫去了结他。
谁知却得到消息，说李晟和云珠被魔教中人劫走。
恰好魔教教主南宫翎便在京城，地牢中合作后，沈翊同这位义兄又恢复了联系。
南宫翎坦言自己曾与太后有过合作，目的是想同沈翊一战，但绝没有设计陷害他的心思。
沈翊也相信南宫翎的人品操守，知他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兄弟二人便又和好如初。
沈翊询问南宫翎魔教劫走李晟的事。
南宫翎调查了一番，发现是左护法阿青的吩咐。
而阿青，似乎又是得到云棠授意。
看起来就像是，这位王妃对曾经的婚约对象旧情难忘。
担心他流放途中遭人暗害，于是便借魔教之手保全他的性命。
南宫翎将事情告知沈翊后，果不其然看到他平静的神色下压抑的愤怒。
“或许弟妹有别的打算。”南宫翎看似安慰的一句话，却是火上添油。
沈翊闻言，愈发觉得云棠就是想保护李晟。
强烈的嫉妒让他无法维持镇定，他想立刻就去找云棠问个清楚。
而云棠这边，终于等到舅舅林北的消息。
卧病在床的林舅母想要见她一面。
说是见了她才会说出自己知道的事。
云棠猜想林舅母定是想询问太后的事。
此事她问心无愧，就算当面对质也不怕。
林舅母如今被舅舅安置在京郊别苑，那里曾经也是母亲的嫁妆。
云父使计夺走后，又被舅舅夺了回来，如今归于云棠名下。
沈翊担心云棠安全，要她承诺只能在他的陪同下出府。
云棠原本也同意了。
但今日她实在想快点知道母亲的死因，沈翊又不在府中。
云棠便想着去紫竹苑同陆小师弟打声招呼，然后就随舅舅出府。
没想到她走进紫竹苑后，便听到屋内传来说话声。
“你们教主究竟想做什么，师兄拿五绝令和他换当年的约定作废，他都不同意？”陆屿疑惑道。
那日来王府报信的凌动却道：“都说摄政王信守承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难道是想食言而肥。”
陆屿长叹一声：“师兄倒也不是想赖账，当年我们兄弟俩能顺利报仇，也多亏了你们教主，按理说他的要求也不过分。可是……”
“可是什么？”凌动追问。
“可是师兄好不容易有了心爱之人，如果因为这个约定，使得他们夫妻俩生了嫌隙，那又如何是好？”陆屿无奈。
凌动提议道：“我看王妃并非不通情理之人，你们何不将此事告知她，由她来做决定。”
云棠听到这儿，忍不住推开门问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
见云棠听见他们的谈话，两人只紧张了一瞬，随后便都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既然云棠自己发现了，那他们便能顺水推舟将事情说出来。
不必成日里在这儿踌躇不决。
原来，沈翊感激南宫翎助他复仇，两人曾经许下过一个约定。
将沈翊的第一个孩子送给南宫翎做徒弟。
南宫翎修炼的地煞分神法传承自地藏邪僧，练的层数越高，分裂出的人格就会越多。
意志不坚定者，练到后来很有可能会记不得自己是谁。
这样的功法，即便再强大，天下也没有多少人愿意修炼。
话虽如此，南宫翎身为魔教教主，想找一个继承衣钵的人也并不难。
他之所以坚持讨要沈翊的孩子。
其实也是为了消弭江湖上正邪两道的争端。
沈翊如今已是武林新一代的正道魁首。
他的孩子若是师从魔教教主，待其长大成人，或可使正邪两道屏弃前嫌，免了江湖上许多纷争。
因此即便沈翊提出以地藏令为交换，南宫翎也不愿撕毁约定。
云棠听了前因后果，不由得一阵眩晕。
这么大的事，沈翊居然一直瞒着她。
不管沈翊怎么想，她都绝对不会同意像这样决定孩子的未来。
大人都解决不了的事，凭什么都交给孩子？
南宫翎的理由在云棠看来漏洞百出。
前世就是他给了沈翊最后一击，之前也是他跟太后合作，想要置沈翊于死地。
这个人亦正亦邪，行事风格完全不可预测。
云棠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腹中的孩子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在乎的人。
她绝不允许有谁插手干涉他们的未来。
“此事我绝不会同意。”云棠坚定道。
陆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云棠的选择他能够理解，毕竟哪个做母亲的舍得把孩子送人呢？
但凌动却急切道：“王妃难道希望教主因此和摄政王决裂，武林纷争再起吗？”
云棠面露嘲讽：“难道我妥协了武林便不会再有纷争，今日我妥协一次，那明日呢？后日呢？难道每次都要牺牲我？”
苦都给了能吃苦的人。
忍气吞声换来的从来不是安宁，而是得寸进尺。
云棠重生不是为了继续这么憋屈地活着。
如今她习得武技，又有玄冥老祖数十年的内力傍身，手上还握有玄冥令。
她并不是任人摆布的弱女子。
若是沈翊和南宫翎联手逼迫她，亦或者用所谓的“大义”要挟她。
她也有应对之法。
上策，沈翊站在她这边，和她一起说服南宫翎换种思路解决正邪两道的纷争。
中策，沈翊两不相帮，她跟南宫翎前仇旧恨一起算。
下策，沈翊坚持要履行约定，那她也只能成全他。
不过她会跟他和离，孩子也都会跟着她。
至于和南宫翎的约定，就让他自个儿头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