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是不大,也觉着应当是都传进了卫均的耳朵里,不过,随着她话音落下,倒是左右以及后面的护卫全部朝着她所说的方向看过去,甚至连带着乔小胖。
鹿元元没所觉,她哪知道她这么一点点小声音,在他们这帮人耳朵里都跟提着大喇叭喊似得,都听得到。
前头的人没回头,也没发声,只是一只手绕了过来,精准的把她捏着他腰带的两根手指给打掉了。
眼皮都跟着一跳,鹿元元仰起头看他脑后勺。她给他提供消息,干嘛还打人?
脚步慢了几步,后面乔小胖就跟上来了,“元元姐,你收着点儿,知不知道你这小声音在他们耳朵里是什么样?各个听得清楚。”
鹿元元一诧,倒是忘了这茬儿了,他们这群人,耳朵贼好使,乔小胖和阿罗都是这个中高手。
她那时还说,都不能和他们这种人住隔壁,否则在自己屋里放个屁,他们都听得到,毫无隐私可言。
闭紧了嘴,她不说话还不行吗?
眼睛一转,朝着那女人看,长得顺眉顺眼的,身子骨也没多大。和忠龄老公主一样,打扮的特别正式,以至于让人怀疑,她脑袋上顶那么多钗子,能不能撑得住。
再看她不住的往另一侧看,动作又不敢太大,鹿元元也顺着她视线往那边瞧,立时就明白了,她是合仝世子他媳妇儿吧。
“她是合仝世子妃。”鹿元元小声说。
“你才发现啊。老子告诉你,看人先看打扮。你瞧,除了老公主之外,就她打扮的最华丽,必然身份非凡。”乔小胖贴着她耳朵,小声的给她讲。观察人这事儿,还得是他,一堆人里头,他能很快的找出主子来。
鹿元元点头,乔小胖说得对。这么多年来,她在青溪城也没去过别地儿。而且,青溪城也没皇亲国戚啊,谁知道皇亲国戚正式打扮起来是什么样儿。能认出那老公主,还不是因为她被众星捧月。倒是合仝世子妃一直在后头,混在下人堆儿里。
这公主府是真大,从大门往里走,待得走到了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主厅,天边都亮了。
主厅里灯火通明,不止如此,早膳都开始往上送了。
府里的下人鱼贯的出入,呈着早膳,那可当真是一路飘着香味儿。
闻着了味儿,鹿元元眼睛也跟着一亮,果然是大户人家,厨子手艺不一般啊。
卫均和忠龄公主进了主厅,之后是合仝世子与他的世子妃,再之后,他们就被留在了厅外。
站在门口,看了看其他一样站在外的护卫,鹿元元不由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咱们能进去也跟着品尝一番呢,是我多情了。”
乔小胖轻嗤一声,眯着小眼睛往主厅里瞧,“岂止多情啊,估摸着咱们连打扫剩货的资格都没有。”
“再次体现了阿罗的先见之明,给咱们带了点心。”不然的话,她真可能再次低血糖。
又想马儿跑,还不给马儿吃草,封建社会的确会榨干底层劳苦大众的最后一滴血。
都站在外头,闻着里头的香味儿,伴随着天色逐渐亮起来,视野更加的清晰。
站在这主厅,能够看得到这偌大的主府,别的不说,连那影壁都豪华异常,哪是寻常小宅子可比的。
一直闻着主厅里食物的香味儿,鹿元元被熏得,有好一阵儿都有点儿迷糊。
不过,随着太阳开始冒出半边儿,看清了眼前这一切,她注意力反倒是被勾走了。
的确是尽显豪华,有排面。
下人从眼前走过去,鹿元元轻轻地吸了吸,随后朝着乔小胖微微倾身,“这家规矩特别严,连下人都把自个儿洗的干干净净,澡豆儿的味儿浓的盖过了体味。”
闻言,乔小胖也转眼去看那些下人,不得不说,是挺干净的。从衣服,到头发,都整理的板板正正。
自己的大作有了充足的料可写,乔小胖还是相当精神的,身上背着那么多东西,可丝毫不影响他的劲头。
“吃完了。”终于,主厅里忠龄公主随着卫均一块起身,其他人也陆续的站起来,这一场早膳是结束了。
说着话,他们往外走,守在门外的护卫也退后一些,乔小胖和鹿元元跟着移动。
不过,鹿元元倒是一直瞅着那世子妃,有了正常的光线,这么一看这女人还真是够温柔的。不只是长得温柔,而是那举止之间都温柔。
顺眉顺眼,慢慢悠悠,是有些书香门第大家小姐的气质。
他们走出来了,鹿元元就挪到了乔小胖的身后,又从他身后往护卫的身后挤。
护卫扭头看她,一边我微微挪动给她让路,终于成功的让她挤到了门边。
到了门边,那世子妃就距离她非常近了,仅仅半步之差。
这距离近了,她身上的味儿变得更浓了,钻进鼻子里,使得鹿元元的视线开始在她的全身上下移动。
一闻,一看,鹿元元忽然发觉,世子妃身上的樟木味儿不似合仝世子那般是因为个玉佩飘散出来的,而是她的衣服。
她的衣裙,大概从内到外,都是这种味儿。
这就神奇了,莫非,她有个巨大型的樟木柜子,专门放自己的衣物?还是说,她真的喜欢这味儿?
世子妃慢慢的往前走,鹿元元的视线也一直追随她。被盯着瞧,自然是有些感觉,世子妃慢慢的回头往后看,鹿元元也在同时挪到了旁边护卫的身后,躲了起来。
护卫长得宽阔,站在那儿当真如一面墙似得。鹿元元拿他当遮挡物,他知道,但也依旧是动也不动。
闪躲了一下,鹿元元又走出来继续看,这回看的是那世子妃的背影了,真挺秀气的。
顺着台阶往下走,本以为来了这公主府,就能待在这儿呢,哪想却并非如此。
边走边听那忠龄公主在挽留卫均,要他在府上休息,虽是长辈,可体贴的言语之间却又是诸多的讨好。
卫均其实一直都淡淡的,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他所拥有的,和所展现的,就是他一个正统皇室王爵该有的气度。
走出了王府的大门,车马队伍还老老实实的候在那儿。
看着卫均与忠龄公主道别,鹿元元站在人堆里,小鼻子一个劲儿的动。
总算是道别完毕,卫均转身往马车走,马凳都已准备好了,就等着他踏上去呢。
他一只脚都踏上去了,那边鹿元元和乔小胖也准备往之前的马车那儿挪,却忽见卫均停了下来。
他转头,视线在人群中一过,就瞄到了鹿元元。
没有任何话,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转身上车了。
和他短暂对视了一下的人眨了眨眼睛,无所觉的继续和乔小胖往马车那儿走,终是被护卫给拦住了。
“鹿小姐。”护卫压低了声音,说完了鹿小姐,就脑袋往那马车一扭。
“怎么了?”看着护卫那扭过去的脑袋,扭成这角度,再一身的雨水干了之后的味儿,跟要变异了似得。
“王爷叫鹿小姐过去。”护卫无言,只得给她解释,卫均那一瞥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回轮到鹿元元无语了,他们是怎么从卫均那随意一瞥中观察出他是在给她下命令叫她过去的?
和乔小胖对视一眼,鹿元元随后举步过去,踩着马凳也钻进了马车。
马车里,那人坐在正对着车门的位置,看着走进来的人,他平静的面上几许不满意。
挪到旁边的横榻上坐下,鹿元元歪头看他,因为他也正在看她呢。
这会儿,她倒是能看明白他的眼神儿了,不太高兴嘛!
马车动了,这队伍离开公主府,朝着城里出发。
车里两个人对视,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哑了?”蓦地,卫均问她,音调也不怎么和善。
“没有啊。”废话,她干嘛无缘无故会哑?
“既然没哑,为何不说话?”他接着问。
“我可以说话了?”她也问。
“本王又何时禁止你说话了。”卫均似乎有点儿累,随着话音落下,他叹了口气。
“不是不准我乱说话吗,你那时还打我警告来着。”就因为他那一下子,她可不就不敢随便开口了。她只是用两根手指的指甲捏住他腰带边缘一丢丢,就被打了。
“那是叫你不可动手动脚,却没有禁止你的嘴不能说话。”声音逐渐偏离正常。
鹿元元一诧,是这样么?那是谁告诉她不准乱说话的?啊,是乔小胖。
“还有,在公主府,本王示意你跟随身侧,你是看不懂么?”不止如此,他在厅内数次看向她,示意她进去,合仝的世子妃就在厅内,她不进去观察,反而在外面发懵。
眨了眨眼睛,鹿元元觉着他所言非常没有道理,正是因为他打她那一下,以至于让她不敢再靠前。他这会儿反而又说,她做的都不对。他都不提前告诉她该如何做,又责怪她看不懂,什么鬼?
“我还真看不懂王爷的眼神儿,你只是那么一瞥,脸上又不会出现字幕,我怎么可能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更况且,他表情和眼神儿太过平静,那两颗眼珠子跟两个玻璃球似得,谁知道他什么意思?
“再说了,我离家的时候可是有人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离王爷你远一些,否则我可能活不过明天。”他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在某人的心里是什么分量,既然他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人家对他的情义。
她一连串的话叫卫均面色更不好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说,我只是刚刚加入到采星司的阵营,与王爷并算不上熟悉。所以,你的某个眼神儿传递给我的信息,我可能看不懂。再有交给我的任务,王爷您还是交代一下吧,也免得误事。”这回她看明白了,他有点儿生气了。就是嘛,既然想通过五官来表达,那就搞得大点儿嘛,只是那么一瞥一瞥的,谁知道他要干嘛。
缓缓的深吸口气,卫均坐在那里肩背非常挺拔,他看着她,那小脸儿诸多无辜懵懂,仍旧是以前那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恍似不管做出什么都是无心的。
实际上,她本就是个胆大妄为的小土匪。
“既是你察觉出楚州这些疑处,甚至本王将你带来,你就应当知道,你在此次是什么作用,你该做些什么。若是一切都需本王告诉你,那么,带你来做什么?”卫均说,这会儿听他语气,是平静了。
“王爷的意思是说,我可以自主行动?”早说嘛!
“你有什么想法?”卫均问道。
“那想法可多了,我发现合仝世子妃并不似合仝世子那样,身上的味儿来源于玉佩或是其他饰品。反而,她身上的衣服都是那味儿。所以,我认为她的衣柜可能都是樟木做的。所以当下,最好从合仝世子那儿打听打听,他们家有没有个樟木的衣柜,是公主府定制,还是世子妃娘家的陪嫁。再来就是,原本答应人家要给他找婉沛姑娘的,也不能来了楚州不干活,还是得给他些希望的,尽管王爷认为,婉沛的失踪是他媳妇儿搞得,可该调查还是得调查。”她又不是木偶,该怎么做事早就有想法。还不是因为他在,他是她上司啊。
听她说完,卫均反倒是笑了。
看他笑,鹿元元也不由扬起眉尾,“王爷心情好了,青草味儿都开始渗着香甜了。”人的情绪变化,通过味道能够直接的反应出来。
“与阎将军相比如何?”甜?他之前听她说甜,那都是用在阎青臣身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阎青臣是用蜂蜜铸成的。
倒是没想他还会问这种问题,鹿元元想了想,“甜的话,还是阎将军。”
卫均看着她,并没有接话,只不过,在鹿元元闻来,那丝丝的香甜,变淡了。
显而易见,他是心情又不怎么样了,怕是因为她说阎青臣在甜这方面胜了他一筹?
原来,他气量这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