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人们向任何方向望去,除了头顶之上天空和身下大海是湛蓝的颜色,四下皆为虚空。
白云、滑翔的海鸟、偶尔跃出水面却叫不出名字的鱼群才使他们不至于认为自己飘浮于虚空之中。
这是一艘远离于人类文明的木船,船上并不存在伟大的帝王、杰出的将领、忠诚的战士,在渺无人迹的汪洋之上,一切煊赫的称号都化为可笑的泡沫,毫无价值。
船上之人只有一个理想:生存!
“没关系的,”蜜雪儿不得不用苍白的语言安慰托勒密说道:“即是将船舱之内塞满食物,也不可能支撑之后的航行的漫长时间!”
逆风帆使得航船能够在季风变换的时候不间断地航行,但在一些时段必须成三十度角左右的“之”字形前进,这样一来航程时间将被大大地加长。
托勒密曾在法国巴黎的卢浮宫内看到过这样一幅油画:大海被死亡所主宰,在一只捆扎起来的木筏之上,躺卧着几具死亡的或是濒死的躯体,在一张床单做成的简易风帆前,一个手持红色缎布之人被还有剩余力气的人推举着,向着巨浪的深处挥舞。饥饿、干渴、疾病、痛苦以及扭曲的躯体野蛮地摧残着旁观者的心灵。
那幅油画是泰奥多尔·席里柯根据真实事件创作的悲剧巨作,路易十八之下的法国航船在西非浅滩搁浅后,乘坐木筏在汪洋中漂泊而发生的一系列惨剧。
食物、淡水,现在无论贾里奇斯再从他的怀中掏出什么值钱的玩意,也不能可能换到的东西,就连他的那身肥肉恐怕也会迅速缩水。
决不能让杀戮和食人的惨剧发生在自己的面前,托勒密暗自下定决心。
小分队拥有穿越帕米尔高原无人区的经验,罪恶之念源于饥饿和干渴的折磨。
经过计算,每个人随身携带的牛皮水囊和随身的面饼只能够在支撑三日,而其后便要面对严酷的考验,而保证不了充足的体力,则无法操纵船帆的航行。
比梅杜萨之筏的境遇更加可怕的是,永远不会有一艘阿尔古斯号船蒸汽船驶进他们的视野,进行拯救,生存下去,只能靠他们自己!
用锋利的协差将船桨的顶端破开两个豁口,在选用相对坚韧的布料,尾部坠上一块轻重刚好的鳞甲,便成为了一支简陋的鱼竿。
头盔可以用作盛放雨水之用,当然这完全依靠天气,却几乎是唯一的淡水来源。
蜜雪儿已经将三角帆逆风帆制作完成,仅仅剩下最后的校准工作,这显然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和一点点天赋,她此时正在不断调整着角度,红色的正常风帆使用亚历山大的斗篷改做,白色的三角逆风帆则是用四名男士的罩衫,用削尖的木刺缝制而成,逃亡者只有在海风不甚强猛的时候张起风帆,以保证脆弱的桅杆不至于马上折断。
如果运气站在托勒密的一方战胜饥饿和干渴恐惧的话,剩下的便是正确的航路。
而缺少观测的仪器的人们不得不再次依靠掌握大量稀奇的古典文献的蜜雪儿,这显然是一个难题,在经过很长时间的回忆之后决定使用一种极为原始,且已经失传的古典航海技术。
当然,这仍需要仪器,毕竟人类还不是脑袋里面自带全球定位系统的信天翁!
而这种仪器的制作过程堪称令人发指!
更加难以想象的是,托勒密竟然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我需要一个可靠的长度单位!”蜜雪儿严肃的地说道。
托勒密就知道这位“又有胸,又有脑”聪明的美人一旦不苟言笑起来,便一定是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了。
他环顾所有人脸上的表情,原本是在陆地之上简单无比的要求在这里却难以实现。
没有地方去对比狄阿底斯尺子或是标准模具,而从来没有一位战士愿意关注自己的剑和短矛到底有多长(精确)。
沉默良久之后,托勒密还是像一个傻子一般地举起了右手,极力地伸展自己右手的拇指和中指--这样便出来一个不长不短的距离。
“二十四厘米!”托勒密说道。
“很精确?”
“当然,”他得意地说:“当我是个还算是正常人,还保有正常生活,无聊的时候特意量过的”。
一边说托勒密一边使出吃奶的力气再将张开的手指向着甲板之上拼命按了按,好像又长出了那么一点点……
大胸美女也是毫无办法,只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用一柄匕首在紧贴两端手指的地方仔细刻上了痕迹。
接下来便是匪夷所思的精细工作,她先仔细的将一块皮甲削成薄薄的一片,在贴在甲板之上,对比刻度,割掉多余的一半。
随后对折,切割,再对折切割…
“三厘米”她拿起被等分的其中一片,凑到托勒密的眼前,还大概与对方心里“三厘米”的长度大致吻合。
然后是漫长却精细的制作工程,用本多忠胜精妙的刀法也派上了用处,用利刃将一块木板劈成大致长宽都与“二十四厘米”的正方形,再逐渐用匕首参照牛皮的长短“修小”。
就这样,几乎耗费整个一个半白天的时间,一共十二块大小递减的方形木板被“制作”出来,最大的一块正是符合托勒密拇指和中指展开的长宽,最小的只有一个指头节。
蜜雪儿将木板之上小心翼翼地刻画上等分刻度,再牵一根细绳。
她手持木板,使板面相对海平面垂直,下边缘与海天交界线垂直,上边缘与北极星的位置相接,板上的绳子测定牵星板与观测者眼睛之间的距离,来计算自己所处的大概位置。
“这到底是一个特么什么玩意?”托勒密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拉伯人曾广泛使用的航海技术--牵星法。据说是源自郑和的《过洋牵星图》,现在我们走得正是他大致相同的航线呢!”蜜雪儿得意的说道。
观察了一会,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纤纤玉手指向一片深蓝、无限苍茫之中的一个方向,说道:“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