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掩住眼中慌乱,声音发虚:
“是,我,我是庞冀。”
魏晓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子,才道:
“你跟我过来。”
庞冀更加慌。
我今天还没动手呢,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他低着头,嗫嚅道:
“有,有什么事儿?在这儿说吧?”
说罢又连忙解释:
“我手上事儿多,我……在这儿说可以吗?”
万一把我叫到偏僻处收拾我咋办?
周遭假装忙事情,实则竖着耳朵听的杂役弟子,察觉到了古怪,忍不住回头朝他俩这边张望。
魏晓溪刚转过身,闻言身形一顿,慢慢转回来,盯着他的头顶,声音意味不明:
“你确定要在这儿说?”
此话一出,周围几个杂役弟子敏锐嗅到了大瓜的味道,这下是真停下手中动作,专心看着他们俩了。
古怪氛围瞬间笼罩,庞冀攥了攥拳,还是硬着头皮道:
“对,我庞冀无不可对人言。”
反正魏晓溪又没有实际的证据,难道还敢当众诬陷我不成?
陈炎跟她势不两立,还指望着我继续给魏晓溪使绊子呢,绝对不可能出卖我。
思及此,他似是有了底气,或是被自己的谎话说服,竟然挺直了身板。
殊不知,他这样子,简直在欲盖弥彰。
魏晓溪眼神一点点冷下来,目光锐利直视庞冀:
“好一句事无不可对人言……说的好,那我今天就将话撂这儿了。”
“我这人做事比较严苛,如果什么人老犯错误给教学工作造成影响,我会直接向上提出申请,撤掉。”
魏晓溪说的是向上申请。
可昨天她说向上申请弄一个隔绝阵,下午就直接做完了。
跨峰头的大工程,一个下午搞定。
要开一个人,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在场几个杂役弟子脸色都变了。
室内有更多杂役弟子探出头来,满脸不服。
庞冀尤其惊慌,涨红着脸大声争辩:
“我只是昨天犯了点错误,还按规矩赔偿了,你……你凭什么开掉我?”
这项工作虽然琐碎,但是因为是在百草峰这个纳税大户底下工作,日子很不错的。
表面上与其他峰头每月所拿贡献点一样,可……
百草道君一般年底会给发个奖金犒劳他们。
更何况,一些边角不要的草药,他们还是可以做些文章,捣腾捣腾卖掉,能捞不少油水。
一年赚的可能比那些在外打生打死的修士还要多。
钱多,稳定。
这叫庞冀和其他杂役弟子如何不慌?
“魏执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们是人,难免会出点小岔子,就因为这样的事情开除我们,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
“对啊,别的峰头杂役弟子,我就不信别人不犯错误,他们也没有被开除啊。”
几个杂役弟子围过来,为自己的权益争取利益。
有些说得极,神色激动,语无伦次。
魏晓溪被近十个比自己大的修士围着,神情不变。
她缓缓道:
“嗯,偶尔范一两次错,的确是可以原谅,尤其是新手,可工作了七八年的老手,总在同一件事情,针对同一个班级出现类似错误,你们说……这正常吗?”
话是对所有人说,双眼却盯着庞冀。
节奏带的飞起。
庞冀:“……”
他脑门上的汗都下来了。
明明……我今天什么都还没做呢!
为什么她这么肯定?
难道是陈炎那边露馅了?
可陈炎被扇耳光是因为送花的董义和那个女修啊。
我这种……魏晓溪居然也联想到了……吗?
他手不禁抖起来,脑门流汗更多。
忽然就很后悔接陈炎的活儿了。
可……
不接,陈炎也会搞我的。
我怎么会这么倒霉,被盯上,成了遭殃的小鬼。
他的紧张,周围几个杂役弟子都察觉到,眼神瞬间锐利盯向他。
心中更是破口大骂。
平日对于他们的捞油水行为,百草峰上层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因为庞冀忽然要整肃风气,进而制定更严苛的标准,损到他们利益,甚至丢掉饭碗……
他们就宰了庞冀!
道道锋利眼神如刀子割人身上,庞冀如坐针毡。
他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发出声音:
“魏、魏执事,我以后会,会好好做事的,一定不犯错误……您还有什么事情吗?我,我这先就忙了。”
魏晓溪没有再继续发难,只轻嗯了声:
“去吧。”
她并非有意要放过庞冀。
主要是找不到证据,不能真的办了他。
魏晓溪的目的是保证自己能正常上课,不耽误时间。
是一次性的外快香,还是长年累月的油水香,庞冀定然有成算。
而且……
经过此事,他在杂役弟子圈中,被怀疑,定然会被孤立。
想必往后日子不好过。
就这样吧。
魏晓溪转身大步离开。
之后事情的发展如她所料。
杂役弟子们猜测到庞冀的墙头草行为,心中不免鄙夷。
被孤立的下一步,很多时候就是被排挤,霸凌。
将来的庞冀,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为了点蝇头小利,帮陈炎找魏晓溪麻烦。
只是……世上无后悔药,他肠子悔的再青,也无济于事。
魏晓溪没有再关心过庞冀这个人,只后来的某一日,才猛然发现,早就没了踪影。
这会子的她并不知道后续发展。
此刻她正缓缓踱步转向前排课室,沉思着要如何弄掉陈炎和李香茗这两个刺头。
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只不过还不待她想出法子,幺蛾子率先找上门。
快走到课室前时,魏晓溪眼角余光瞥见红着眼睛走过来的钟一彤。
且她的半边脸……高高肿起。
魏晓溪眼皮一跳,脚尖一转,迎上前去:
“一彤,你怎么了?”
小姑娘正抹着眼泪,满心郁闷委屈,眨一听到魏晓溪的声音,吓了一跳。
抬头看到魏晓溪满脸关心,一直憋着的眼泪八大砸下来。
“魏执事,我,我刚走在路上,莫名其妙就被人打了。”
魏晓溪:“……”
“什么人干的?这么缺德?”
多漂亮激灵一小姑娘,怎么忍心下得去手?
说到这个,钟一彤的眼泪掉的更欢了:
“不知道,就是走着走着,忽然就被人扇了一巴掌,人一闪而过,我都没瞧清那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