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直不放心柳家。
这很好理解,毕竟军权这么重要的东西,谁都想握在自己手里。
以前是没机会,边疆一直都是柳将军驻守着,一旦动柳家,整个北防都会出问题,所以皇帝一直忍着。
现在,不需要考虑北族,那么,很多事都可以着手安排起来。
次日,皇帝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嘉奖三军,凡是跟随姚景的将士都升了级。
至于姚景,皇帝当场封其为骁勇侯,又赐宅子,又赐人手。
人群中,姚家的现任奉国公笑得矜持,姚家二老爷,也就是姚景的爹,挺直了背脊,高抬着下巴,一副骄傲的表情。
就算姚景和家里关系不好,那姚景都是他儿子!他的种!
姚二老爷这辈子最荣耀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了。
以至于,从皇宫出来后,姚景表示他不回家,要先去祭拜生母,姚二老爷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了下来。
姚景的生母并没有葬在姚家的祖坟内。当初卢氏以其出身低贱为由,坚持不让她进祖坟,最后姚二老爷在旁边的山头上,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安葬了爱妾。
姚景没有带人,只身一人上了山,来到他娘的坟前。
他爹虽然花心,但还是命人看顾这里,坟前没有杂草,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干净净的。
姚景磕了头,上了香,跪在那儿,说了很多话。
很多他不能说给旁人听的话。
良久后,姚景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准备下山。
可就在他走出去没多久,忽然看到山路旁边的草丛,有被人踏过的痕迹。
似乎是有人往那边走过几次。
这座小山丘是姚家的地盘,不仅是这儿,方圆数十里,都是姚家的。而这山上,因为葬着他娘,平时是不会有人过来的。就算是府里的下人奉命来,也只会走主路。
怎么这儿会有人迹?
姚景心生疑惑,脚步一转,沿着那条不起眼小道往里走。
这片草丛格外茂盛,几乎有半人高。
姚景往前走了一两百米,突然视野开阔。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坟茔。
姚景眉头一皱。
他大步上前,目光一转,看到了碑上的字。
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黄香之墓”。
姚景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良久,想到黄香的死,想到当初祖父身死他回来奔丧,想到了皇宫……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
姚景猛地转头,赫然看到了一个穿着青布素衣的妇人,挎着一个竹篮,从那条小道钻了出来。
她看到了姚景,明显有些意外,愣神过后,急忙垂首行礼。
“奴婢见过五公子。”
姚景看着她,总觉得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好在对方适时开口。
“多年不见,五公子怕是忘了奴婢,奴婢是青梅。”
“青梅?”
姚景低念了一声,面露恍然。
是姚若蝶身边的婢女。
他很是奇怪:“你怎么会出宫?还这样……一副打扮?”
青梅露出个淡淡的笑。
“前些年宫中天花肆意,奴婢也染上了,后来侥幸病愈,但面上留了疤,不能在宫中伺候。后来皇上颁下恩典,给了奴婢们一些银子,允奴婢们出宫嫁人。奴婢便出来了。”
青梅似乎也老了不少,依稀能看出下巴上一些淡淡的疤痕。
但她神色平淡,看起来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满意。
姚景指了指黄香的坟茔。
“你时常来看黄香?这坟是你迁过来的吗?”
青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黄香死时,我还在宫里,没法出来。老国公因黄香而死,国公府众人对她恨极,直接让人把她的尸首扔到了郊外的乱葬岗。是林家的夫人命人收殓下葬的。”
“林家?”
姚景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
青梅像是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异样,继续说道。
“林夫人与二奶奶娘家姨母交好,后来奴婢出宫,无处可去,偶然间遇到了林夫人,林夫人帮奴婢在二奶奶提了一句,二奶奶才帮奴婢说了门亲事。”
“黄香可怜,她一直心心念念想要报恩,如今见到五公子荣耀归来,想必黄香在地下也能瞑目了。”
姚景瞳孔一缩。
“你知道?”
青梅叹了口气。
“我与黄香同住一屋,怎么会不知道呢?”
姚景看着她,目光粼粼,沉默良久后,才再次开口。
“你丈夫在哪里做事?明日带着他过来见我,我如今正缺人手。”
青梅面露惊喜,深深一福。
“多谢五公子。”
姚景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大步流星地下了山。
青梅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攥着的拳头,慢慢松开。
她吐出口气,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来。
现在谁不知道皇上器重五公子?能跟着他,以后前程不愁。
青梅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对现在的丈夫没什么感情,但肚子里有了孩子,总要为孩子谋划一番。
至于二夫人的话,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经历过天花,差点身死后,青梅早就转变了心态。
人总要为自己考虑。
她走到黄香坟前,将篮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摆上。
“你也别怪我利用你,当初你也利用我们。害死了那么多人,还有人念着你,你这辈子也不枉此行了。这些都是你从前爱吃的……”
当初一起进宫的人,如今只剩下青梅一个了。
就算有再多的恨,也被时间吹散了。
这一天姚景遇到了旧人,知道了一些往事。
与此同时,林家也来了两位旧人。
这两位不是外人,正是林海川的姐姐和她的儿子。
同时,这位也是当初骗林胭脂进宫的人,也是害林胭脂绝望跳水的元凶。
此刻,林氏带着儿子杜盛在堂屋内来回踱着步,满脸焦急。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章嬗过来了。
“长姐怎么今日过来?老爷还在衙门没回来呢!”
林氏一把抓住章嬗的胳膊。
“别管那么多了,先叫人把海川叫回来,就说家里出事了。”
章嬗一把撸掉她的手,脸拉了下来。
“长姐这是什么话?我们家里好着呢!哪里出事了?老爷才从边关回来,要回衙门述职,有很多事要交代,哪能随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