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桑还没反应过来,时宴几乎立刻就压下了身子,把她完全笼罩在怀里,低头附在她的耳旁轻声安慰,“桑桑别怕。”
“鲍勃先生死了!船上藏着杀手!”
鲍勃夫人一时接受不了这样悲痛的消息,跪地失声痛哭起来。
杀死鲍勃先生的凶手不知藏在了哪个地方,也许还会继续作案,他们的生命健康随时都处在危险之中。
原本端庄有礼的绅士贵妇们纷纷抱头鼠窜,丝毫没有之前故作姿态的傲睨得志。
槐桑躲在时宴的怀里,他宽厚有力的大手覆在她的耳朵上,帮她隔绝了外界的杂音,但是槐桑还是能隐隐约约地听到骂骂咧咧的咒骂声。
“ouch!谁踩了我的脚!”
“别挤了!谁的扇子戳我眼睛里了!”
“我的裙子!你知道我的裙子有多贵吗?!”
“f***!让我先出去!”
“给linda打电话!快点让她派直升机来接我!”
“爱丽丝!爱丽丝!你在哪里?妈妈在这里!”
“……”
吵吵嚷嚷的众人一窝蜂地往宴会厅的出口涌去,人挤着人,像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
槐桑被时宴保护在怀里,连裙角都干干净净的,反倒是时宴……
打理好的发丝在摩肩接踵中变得凌乱,额前耷拉下几缕黑发,雪白的西装上也多了好几个乌黑的手印。
“都到甲板上去!”,见多识广的船长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拿起舞台上的扩音喇叭,高声命令,“不要拥挤!请大家有序地到甲板上去!”。
没有参加舞会的时越川和时逾白在房间里就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他们狐疑地打开门,就看到了四散逃窜的众人。
“这是怎么了?”,时逾白丈二摸不着头脑,边跑边问时越川。
“不知道,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事情。”,时越川面容冷静,眼底如同深邃的湖面,波澜不惊,“也许是遇到了海盗,也许是有人被暗杀了。”。
“总之,先听船长的话,到甲板上集合吧。”
——
“发生什么了?”,槐桑被时宴保护着,跟着人流来到邮轮二楼的甲板上,躁动不安的人群中弥漫着紧张恐慌的气氛。
“我们也会被杀死吗?”,槐桑害怕地往时宴的怀里缩了缩,眼眸中盈起一层薄薄的水雾,细白小手不安地攥紧了他的衣袖。
“不会的,桑桑别害怕。”,时宴握住了槐桑冰凉的小手,俯身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低哄,“一会儿就能回去睡觉了。”
“您不用担心。”,时越川缓缓走到槐桑的身边,目光淡淡,眸子里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沉稳。
“这种杀手都是收钱办事,目的只是完成雇主的任务,不会随意杀害他人。”
“更何况登上这艘船的人非富即贵,杀手不会平白无故惹是生非的。”
“真是的!……”,时逾白烦躁地轻嗤一声,“就为了一个鲍勃先生,把我们都叫到甲板上吹冷风……”
“他们不知道女士们不能受凉吗?”,时逾白装作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身上披着时宴的西装外套的槐桑,心里泛起一股郁气,莫名生起一股被侵犯了领地的挑衅感。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更何况他死了就死了……反正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时逾白不堪其烦地皱了皱眉头,语气冷冰冰得像是渗出丝丝寒气。
槐桑看着眼前突然变得陌生的时逾白,没有了往日幼稚暴躁的一面,周身的气质突然变得凌冽锋利起来。
槐桑不安地往时宴怀里靠了靠,微微睁大了眼睛,眉头微微蹙起,整个人都被一种浓浓的不真实感包围。
“我的丈夫在这里被杀害了!你们不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吗?!”,鲍勃夫人单手叉腰,眉心紧簇,苍白的脸颊因为怒气染上绯红,“为什么这里会出现杀手?”。
“你们向我们保证过这里绝对安全不是吗?!”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都没有把杀手抓到!还让我们在甲板上吹冷风,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你们的安保是干什么用的?!”
“我会投诉你们!”
“……”
鲍勃夫人的话惹得众人纷纷附和,尤其是身着晚礼服的贵妇人们。
为了美观,女士们大多都穿着轻薄美丽的礼服,裸露在外的脖颈和臂膀在微凉的海风吹拂下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她们不禁打了个哆嗦。
鲍勃先生的突然死亡,在人群中蔓延出一股恐慌的情绪,众人不知道这位杀手为何不继续作案,也不知道他的下一个目标是谁。
“怎么还没抓住杀手啊?”
“让我们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们每年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收益,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我们的吗?”
“让我们半夜在甲板上吹冷风?”
“快点把那个杀手抓起来!”
“我们回去就会投诉你们!”
“……”
——
“Signore, vuole che prenda il controllo della situazione?(先生,需要我去控制一下场面吗?)”
“non è necessario.(不用。)”,戴泽琛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形成规律的音节。
“mettiamoli in campo.(让他们上场吧。)”
“Fate attenzione a non farle del male, altrimenti……(注意不能伤到她,否则……)”
“essere.(是。)”
——
众人争吵不休时,不知是谁发现了远处疾驶而来的船只,在愈驶愈近的船只显露出全貌的时候,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那是……维京海盗!”。
维京海盗一直是出海的船只最为头疼的存在,他们的人数虽然较少,但是依靠于周密的策划与出其不意的突袭,又对战斗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狂热与悍不畏死的态度,于是令人们谈海盗色变。
“快进屋!”,船长连忙招呼众人进到船舱里,但已为时已晚。
维京海盗的船只早已贴到了“深海”号的船身,他们一声不吭地将两艘船系在一起,然后在船头搭上跳板,手脚麻利地依次跳上了“深海”号的甲板。
槐桑人生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像是只有在童话故事里才能看到的情节,腰间别着短火枪和水手弯刀的维京海盗手里拿着登船时用来砍断索具和网的登船斧。
他们的船上装着几架大炮,大炮旁边还准备着大小不一的铁球,另外还有发射专门用来对付敌人桅杆的铁链弹——用长铁链连接的两颗大铁球。
维京海盗一上船便到处搜刮抢掠,把金银财宝全都一股脑儿地倒进他们的麻袋中,甲板上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惊慌地四散逃窜。
满地都是碎掉的玻璃碎片,尖锐刺耳的大喊大叫混合着乒铃乓啷的物体碰撞声,人群中一片混乱。
一片嘈杂声中,槐桑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时宴分开了,她被夹杂在拥挤的人群中间,被迫随着人流往前走。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落水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高昂刺耳的尖叫声,“啊!——有人落水了!——”。
——
天空不知道何时阴沉了下来,灰白而高远的苍穹下,无数黑色的云团在狂野地四处奔袭,没有目标,没有终点,宛若洪荒野兽般令人胆战心惊。
蓦然雷声轰隆,伴随着刺眼的蓝色闪电,“轰隆”一声巨响,大滴大滴的雨滴从黑压压的天穹上掉落下来,海面翻涌起巨浪。
“是时先生落水了!”
“快来人!快来人啊!”
“时先生被海浪卷走了!”
“……”
硕大的雨滴砸在甲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槐桑光洁如玉的小腿,她原本精心梳起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软塌塌地贴在额间,白皙的面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槐桑的意识逐渐变得混沌起来,好像掉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洞之中,眼前阵阵发黑,心脏处涌上来一股窒息的痛意,四肢无力,软软地倒了下去。
槐桑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眼,好像看到了戴泽琛噙着笑意向她走来的身影,而一旁闹事的海盗们不知何时不见了。
整个“深海”号静悄悄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
明媚的阳光,略微燥热的温度,古旧的教堂和斑斓的建筑,碧蓝的海洋,以及一手遮天的“影子政府”黑手党——这里就是浪漫迷人的西西里。
槐桑是被透过落地窗的明媚刺眼的阳光照醒的。
“这是……哪儿?”,槐桑恹恹地睁开双眼,撑起疲惫的身体从柔软的大床上坐起来,打量着眼前的房间。
古典奢华的房间充满了浓郁的地中海风格,线条简单、款式鲜明的大理石家具镶嵌着银丝金箔的装饰,桃花心木制成的衣柜上点缀着贝壳与莨苕叶的装饰,房间的角落还摆放着栩栩如生的狮子浮雕。
高高的罗曼式圆筒穹顶印着富丽堂皇的壁画,房间的主题采用着丰富却饱和度高的颜色进行装饰浪漫且富有诗意,仿佛处在梦境之中。
“夫人,您醒了。”,佣人捧着一捧新鲜的花束推门而进的时候,就看到槐桑恹恹地耷拉着小脸,白嫩小手不安地攥紧了光滑柔软的丝绸床单,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懵懵懂懂地看着她。
就像是听到风吹草动而警惕地竖起两条长耳朵的小白兔。
“先生正在楼下等您,需要我服侍您洗漱吗?”,佣人把今晨现摘的玫瑰插进花瓶里,躬身询问槐桑。
长着一副异域面孔的佣人z国话说得很好,至少槐桑听不到她的口音。
“夫人?……”,槐桑面上一片茫然,神情有些飘忽,喃喃自语道,“时宴被救起来了吗?”。
“夫人,需要我服侍您洗漱吗?”,佣人没有回答槐桑的问题,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语气没有起伏,像是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不用了……”,槐桑见得不到回答,鼓了鼓白嫩的脸颊,红润的小嘴撅起来,感到有些委屈,漂亮的大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呜呜呜……这里是哪里呀?都没人告诉她……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
她被绑架了吗?可是看起来不像呀?……
“衣柜里有先生为您准备好的衣服,我就在门口,夫人有什么事情请随时叫我。”
——
槐桑慢吞吞地下楼的时候,就看到了戴泽琛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身影,她脚步一顿,面上露出疑惑茫然的神色。
戴泽琛怎么在这里?
戴泽琛神色懒惰地靠在沙发靠背上,一双长腿交叠起来,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戴泽琛抬起头,就看见槐桑身上穿着他精心挑选的衣裙,就像是被他圈养在自己领地的漂亮小猫。
槐桑身上穿着一席乳白色的丝绸长裙,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波光粼粼的光芒,衬得那张漂亮的小脸更加惊心动魄,仿佛是从天而降的天使,带着不染尘埃的圣洁气息,让人不忍心亵渎半分,只可惜……
槐桑遇到的是戴泽琛。
戴泽琛眼神微暗,半敛的眼皮掩去眼底的暗涌,舌尖顶了下腮帮,低低地笑了出来。
圣洁纯白的天使,就应该被恶魔拽入深渊,染上黑暗的气味。
戴泽琛起身来到槐桑的身边,亲昵地揽上她的肩膀,嗓音带笑,“桑桑饿了吗?来吃早餐吧。“。
“这是哪儿?我怎么在这儿?”,槐桑不安地眨眨眼,被戴泽琛禁锢住的肩膀挣扎不开。
“我们不是在邮轮上吗?然后有杀手杀死了鲍勃先生,还遇到了海盗……”
“对了!时宴还落水了!”,槐桑面露焦急,“他被救上来了吗?为什么……”
“嘘……”,修长的手指覆上槐桑喋喋不休的唇瓣,戴泽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浓墨般的狼眸,眼底有一瞬间的猩红闪过。
“桑桑还是不要说无关紧要的人了……否则我会生气的……”
“这是我和桑桑的新家。”,戴泽琛俯身附在槐桑的耳边,吻了吻她白皙小巧的耳垂,眼底沉黑隐晦,“桑桑喜欢吗?”。
“我们以后都会住在这里了。”,戴泽琛抱着槐桑的腰肢,慢慢收紧的力度像是缠绕住猎物的蟒蛇,“桑桑很快就会成为我的妻子。”
“什么?……”,槐桑惴惴不安地拽着戴泽琛胸前的衬衫,平整的白衬衫被拽出一片褶皱,“我不是和时宴……”
槐桑荏弱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长长的睫毛濡湿了些微泪意,湿重地黏成一捋一捋,看上去好像快哭了。
“他已经死了。”,戴泽琛轻笑一声,抬手拂过槐桑沾着泪珠的眼尾,眼底隐藏着疯癫的血红,“桑桑不开心吗?明明是他逼着你结婚的,如今他死了……”
“桑桑不是就解放了吗?你应该开心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