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那从出生那日起,抬头所见之处就是冷宫宫闱中四四方方的天。
天生异瞳在若羌国是不祥的象征,再加上他的母亲还是地位低下的舞女,趁若羌王醉酒时爬上龙床,而惹得王勃然大怒,连幻想中的好日子都还没过上一天,就被打入了冷宫,所以扎那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
母亲常常满脸痛恨地看着他,怨恨他为何不去和其他皇子争宠,若羌王则因为他天生不祥对他冷眼相待,其他的皇子见他不受宠,也都明里暗里地欺负他。
轻则辱骂,重则殴打的日子对扎那来说,早已是家常便饭了。
“好啊!你这个庶孽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被扎那使计摔了一个狗吃屎的扎勒看着满身的泥浆,气急败坏地冲身旁的奴才喊, “还愣着干嘛!赶紧抓住他!”
扎那岂会傻傻地站在那儿任他们欺负,营养不良、生得瘦瘦小小的扎那如同滑溜溜的鱼儿一般,灵活地从他们的身缝间溜走跑远了,身后还能听到扎勒大声的训斥,“废物!快去追啊!”
扎那加快了步伐,仗着身子小,左拐右拐就把身后那两个奴才甩开了,他躲在树丛里,等了一会儿,见没人跟上来,才掸了掸沾到身上的树叶,转身回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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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羌国崇尚武力,所以时常举办比武大赛,夺得头筹的人可以向王提出一个条件。
上一次想欺负扎那却被他识破,反将了一军的扎勒对他怀恨在心,在台上已打败了七人的大块头扬言“还有谁敢和他比试”时,扎勒悄悄地走到扎那身后,狠狠推了他一下。
“扎那要挑战!”,扎勒大声叫嚷起来,一旁的狐朋狗友见状也跟着起哄,不明所以的人们见此以为扎那很厉害,也纷纷欢呼起来。
扎那毫无防备地被推上台,看着笑作一团的扎勒一伙,脸色微沉。
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被打得鼻腔流血的扎那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睛被血糊住看不真切,耳边能听到扎勒幸灾乐祸的嘲笑声。
……他要变强。
独自回到冷宫的扎那脱下被血浸湿的衣裳,那洗得发白的粗布上还沾着血肉,痛得扎那呲牙咧嘴,他手里握着见他实在是太过可怜的奴才偷偷塞给他的伤药,咬牙下定了决心。
他会站在最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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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之后扎那每日埋头苦练,照着从冷宫偏僻的角落翻出来的、纸张已经泛黄褪色的武功秘籍,一步一步、日复一日,身子也跟刚出条的柳芽似的,飞快地窜了起来。
在又一次撂倒了上台的挑战者之后,扎那看着周围人不可置信的目光,畅快地笑了出来。
若羌王对于这个一直以来视而不见的孩子燃起了莫大的喜爱,很快,扎那便一跃而成王身边最宠爱的孩子,天生异瞳变成了祥瑞之人的象征,甚至不知道何时,宫中开始流传出王会传位于扎那的流言。
扎勒恨得牙根直痒,却拿扎那无可奈何,已经变得高大强壮的扎那动动手指,就能揍得扎勒躺在地上直打滚,被他打怕了的扎勒从那以后见到扎那,都灰溜溜地绕道走。
扎那这日经过宫殿时,不小心听到了王和大臣的谈话声,原来若羌国与寿国交战许久,将士疲惫,武力短缺,粮草也快吃完了,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
扎那身影一顿,四处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侧身躲到了拐角的暗处。
“再这样下去……若羌国恐会迎来灭国之灾,王还是早日投降吧!”
“哎……也只能如此了。”,头发花白的若羌王叹了以一口气,愁容满面,“只不过这质子的人选……依你看,该选谁合适呢?”
寿国……扎那玲珑剔透的眸中掠过一缕微妙的幽光,快的令人难以察觉,四处望了望,转身离开了。
——
没人知道扎那曾见过槐桑,在他小的时候,寿国和若羌国还是关系不错的盟友,两国每年都会举办友好交流的宴会。
“他是个孽畜!是不祥之人!会给我们带来噩运的!”,在大人们长期耳濡目染的影响下,孩子们带着一种天然的恶意。
“我们把他绑起来,和映雪拴在一起好了!”,他们看着沉默寡言的扎那,心底里那名为恶的种子生根发芽,“看看他和映雪谁厉害!”
映雪是领头的孩子养的白狼,因其浑身上下的毛发雪白又不含一丝杂质,被他取名为映雪。
扎那看着满含恶意的人群,刚被扎勒带着人殴打了一顿的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了,他心里带着一股洒脱的麻木,也许就这样被那头白狼咬死,他就能解放了吧……
“你们在干什么!?”,槐桑和安平长公主走散了,独自一人绕着花园走了好久都见不到人。
槐桑不高兴地鼓了鼓雪白的脸颊,她的脚都走痛了!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槐桑好奇地走近,就看到一帮人手里拿着粗绳缓缓靠近扎那,似乎是要把他绑起来。
槐桑双手掐腰,睁大了水眸瞪着他们,娇声喝道,“好呀!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他一个!真是不要脸!”
“你们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走人,本宫就权当没看见了。”
“你是何人?”,领头的孩子打量着眼前从没见过的女孩,见她一身只有王室才能穿的云锦罗裙,行为举止又如此嚣张,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心里发怵。
“哼!本宫的名讳,你们还不配知道。”
“本宫已经叫若羌王来了,你们等着被抓个现行吧!”
到底还是半大的孩子,平日里在大人面前都端得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听槐桑这么一说,生怕被大人发现,连忙四散逃窜了,槐桑看着落荒而逃的众人,咯咯笑起来
扎那看着在明亮的月色下不似凡人的漂亮少女,神色怔松,“你是神女吗。”
“你怎么知道!”,正值中二时期的槐桑看着瘦瘦小小的扎那,大眼珠提溜提溜转了一圈,蹲下身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我偷偷告诉你吧,我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专门下凡惩罚这些欺负弱小的人!”
“哇!”,槐桑似是发现什么般,惊讶地张开了小嘴,“你的眼睛颜色是不一样的诶!好漂亮!”
扎那刚要开口,远处就传来一阵阵焦急的呼唤,“桑桑!”“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扎那神色恍惚,他路过闲聊的奴婢时听过槐桑的名讳,说寿国的永乐公主身份尊贵,生得倾国倾城,和太子是青梅竹马,真是惹人艳羡。
“呀!母亲在唤我了!” ,槐桑听到安平长公主和秋瑾的声音,起身扶了扶裙角,转身跑走了,“我先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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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扎那又胜了!”,若羌王乐呵呵地看着又一次夺得头筹的扎那,“不知扎那想要什么奖赏啊?”
“我要到寿国当质子。”,此话一出,原本欢呼的人群陡然安静了下来,若羌王脸色难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要到寿国当质子。”,扎那无畏地和若羌王对视,良久,对方似乎是妥协一般摆摆手,“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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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那在那个冷清简陋的房间中再一次见到槐桑时,她已经不记得他了,甚至还以为他是哑巴。
扎那看着时隔多年再一次被他的眼睛迷惑的槐桑,歪歪头蹭了蹭她的手心,他把眼睛保护的很好,因为她喜欢。
被槐桑叫去暖脚是扎那的意外之喜,原本他只是想远远地看着她就好,谁料槐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了他靠近的机会。
为槐桑暖脚对扎那来说,是一项甜蜜的折磨,他对她的占有欲在每日的接触中日益高涨,到最后看到她身边出现的每一个人,他都想杀了他们,连动物也不能靠近。
扎那看着因为他的突然开口而惊讶地瞪大眼睛的槐桑,心里像被羽毛轻轻划过一样,泛着甜蜜的痒意,好可爱……像小兔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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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探子递来的若羌王暴毙的消息,扎那把一切收拾妥当后,连夜赶回了若羌。
他要站到最高的位置,把他的一切都送给桑桑。
夺位的一切都很顺利,早已在暗中培养好了自己的势力,扎那几乎没有费一兵一卒,就镇压下了蠢蠢欲动的嫡兄庶兄,在他们嫉恨地眼神中,挥挥手决定了他们的结局。
若羌国送来的质子变成了若羌国的王,甚至还以整个若羌为聘礼,要求入赘到永乐公主的府中。
两国子民议论纷纷,扎那却全然无视,红烛帐暖,春宵一刻,房间中弥漫着膻
浓的气息,扎那看着身边累得睡着的槐桑,张开手臂把她揽进怀中,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会做槐桑一辈子的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