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主,徒儿今日打扫药材房时,在屋外的树林中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猫。”
小仙童身上穿着一件湖蓝缎面绣折枝红梅花对襟衫子,似是年画中的娃娃一般可爱,仰起毛茸茸的脑袋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符牵机。
“徒儿碾了些草药敷在它的伤口处,又喂它吃了些吃食。”
“嗯,做得好。”符牵机抬起冷白大手摸了摸小仙童的头,赞扬道,“万物有灵,它自会感受到星河的善意。”
“谷主,徒儿有个不情之请……”符星河垂下头欲言又止,肉嘟嘟的小手紧张地捏着衣摆,惴惴不安地开口。
“徒儿想求您,准许徒儿喂小猫一点灵泉水!”
“小猫的伤势特别严重!后腿处的伤口都化脓了,腹部也破开了个大口子,眼睛也睁不开……”
“徒儿喂它时,它只能伸出舌头舔一舔嘴边的草靡,咪唔咪唔地小声叫唤,徒儿见它甚是可怜,几乎活不过明天……谷主,求您救救小猫吧!”
“徒儿本想找大师兄帮忙的,但是大师兄说……”符星河语气哽咽。
“大师兄说,灵泉水是何等珍贵之物,小猫只是一介畜生,何来得资格用灵泉水?让徒儿不要去叨扰谷主。”
“可是……徒儿实在不忍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小猫走掉,求谷主救救它吧!”
浓荫匝地,符牵机精致的脸上洒落着两点金辉,一处在眼梢,一处在下颌,散落的发丝笼上一层金光,如飞升的谪仙,又如寒冰不化的雪山之巅。
符牵机眼眸低垂,看着情绪激动的小徒弟,叹了口气,“莫哭。”
“大师兄说的不对,我会好好教育他的,莫要再哭了。”
“那谷主是应了徒儿的请求了吗?”符星河泪眼婆娑,抽抽噎噎地打了个嗝。
“记住要适量。”符牵机嘱咐着心善的小徒弟,“灵泉中蕴含的灵力太强,小猫一下喝进去太多会爆体而亡,切记不要喂进去太多。”
“徒儿记住了!谢谢谷主!”符星河欢呼一声,救小猫心切,匆匆向符牵机道别后就转身跑走了。
符牵机看着小徒弟蹦蹦跳跳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谷主府走了。
——
“谷主。”身材魁梧、面容坚毅的男子似是刚修炼结束,额上还带着几滴汗珠,恭敬地拱手行礼。
符牵机看向来人,男子生得一副眉清目朗的冷峻模样,两道剑眉上扬,带着一股子难以撼动的凛然正气,双眼神采飞扬,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坚毅之色,紧抿着双唇,周身都透着一股子大丈夫的英勇豪气。
“刚修炼完?”
“是。”大师兄一板一眼地回答符牵机。
“你今日惹得星河小师弟伤心了,你可知道?”符牵机看着有板有眼的大徒弟,头痛不已。
他这个大徒弟容貌端正,大义薄云,就是性子太过执拗,不懂得变通,可真是应了他的名字“不阿”。
不阿不阿,刚正不阿。
“是……星河师弟捡到的那只小猫吗?”符不阿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严肃。
“星河师弟想要喂那受伤的小猫灵泉水,可是灵泉水太过珍贵,是拿来治病救人的灵药,如若只是为了救区区一介畜生……”
“徒弟拙见,实在是太过于浪费了。”
“此言差矣。”符牵机摇了摇头,“万物皆有灵,有灵以为生,世间万物都有生命的,各有各的语言,生长的不同和力道都不一样。”
“做人要有孝、善、诚、感恩、的心,万物才能与你有缘。”
“可是……”符不阿欲言又止,“徒弟还是认为,人的性命要比畜生的性命重要的多。”
“无论是人还是猫,亦或是自然界的花花草草,都要以平等的视角看待他们的存在,不因人类自认为站在‘灵’的顶峰而对其他万物心生藐视,不怀敬畏。”
符牵机慢悠悠地开口,身姿欣长地立于老树之下,眉眼疏离,更显翩翩风骨。
“只要‘有灵’,那就是生命,就应该得到尊重、得到敬畏,人应与之和谐相处。”
“灵泉是先辈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本意便是救世间万物,这些都不是人类可以独占和独享的。”
“谷主说得对,徒弟受教了。”符不阿深受震撼,恭敬地向符牵机作揖拜礼,“是徒弟的想法太过于狭隘了,惹得星河师弟伤心,是徒弟的过错。”
“徒弟定会谨记谷主的教诲,平等地看待世间万物。”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符牵机点点头,“要记得向星河小师弟道歉。”
“是。”
“徒弟定会亲自登门道歉,给星河师弟赔不是。”
——
“舍得回来了。”同伴们有些日子没见到赫连宇了,再一次见到他,自是激动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欢迎他回来。
赫连宇嫌弃地抖了抖身子,“少肉麻。”。
“你小子!”同伴“嘿”了一声,“在宫里吃香的喝辣的,是不是都乐不思蜀了?”
“诶!”旁边留着络腮胡的粗犷男子怼了怼赫连宇的手臂,“你在宫里待这么久,见没见过皇宫的娘娘?”
“是不是各个生得风情万种,美艳绝伦,回眸一笑百媚生,诗词歌赋无一不通,又善歌舞又善琵琶?”
络腮胡面露憧憬之色,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
“那是肯定!”一旁偷听他们讲话的同伴也都凑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没点本领怎么能入得了皇帝的法眼?”
“皇帝的女人肯定都长得特别漂亮!”
“是不是像话本里写的那样?身边都有蝴蝶环绕?”
“……”
“诶诶诶!”一位生得贼眉鼠眼的小个子男子突然凑到赫连宇跟前,“永乐公主是不是也住在宫里啊?你见过她吗?”
“嗯。”赫连宇矜持的点点头,端得一副黄花大闺女的娇羞模样。
“永乐公主是不是像传闻中说的那样倾国倾城?生得花容月貌,比起九天之上的神女也有过之无不及?”
“永乐公主是不是在宫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无人敢和她叫板?”
那小个子好奇极了,一个劲儿凑在赫连宇身边问东问西。
“嗯。”赫连宇继续矜持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我便在永乐公主身边当差。”
一句话在人群当中激起了千层浪,关于永乐公主在民间的传闻数不胜数。
身为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安平长公主的独女,永乐公主还未出生之时,便受到了圣上如流水一般涌入长公主府的金银珠宝,还有数不清的封地与赏赐。
在所有人的期待下出生的槐桑自小便显露出一副天家独有的尊贵气质,生得娇俏软糯的小娃娃对人甜甜的一笑,便让人一股脑地想把所有都奉上她的手心。
身份尊贵,再加上永寿帝对她无法无天的宠爱,永乐公主的名号在整个寿国都是响当当的头衔。
坊间曾有言“永乐公主打个喷嚏,整个皇宫都要抖上三抖”,“永乐公主挥挥手,整个皇宫的金银珠宝便都到了她的手中”,“永乐公主一个蹙眉,整个皇宫都要严阵以待”“……”来形容槐桑是如何受宠,以及她过于骄奢的生活。
曾有清高孤傲的才子对槐桑奢靡的做派不屑一顾,遂作诗谴责,端得一副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高傲风骨。
可是却在赏花宴有幸见过槐桑后恍恍惚惚地回到家,嘴里嘟囔着“我真该死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然后把曾写过的诗集全部烧掉,对他曾诋毁永乐公主而感到万分懊悔,痛哭流涕地祈求永乐公主能够宽恕他。
此后更是在别人谴责永乐公主骄奢淫逸的做派后,愤怒地与其对峙,甚至不惜大打出手。
众人对他突然的改变自然好奇不已,按捺不住好奇之心,纷纷前去才子的府中拜访打探永乐公主的模样,却都悻悻而归。
无论那些访客如何追问,那才子都守口如瓶,坚决不透露出分毫,只是面色恍惚,“鄙人才疏学浅,无法用拙劣的词语描绘出永乐公主万分之一的美。”
“鄙人何其幸运,能够亲眼见永乐公主一面,已是此生无憾了!”
才子的话更是为永乐公主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有家室得当的才子不信邪,跟随家父参加了宫宴,远远地望见了永乐公主一面,纷纷面色恍惚的回到家中,一副丢了魂的样子。
众人见此更是扎耳挠腮,纷纷猜测永乐公主究竟生得是何模样,竟能让原本对她不屑一顾之人纷纷“叛变”,变成了永乐公主的忠实拥护者。
——
“永乐公主当真如传闻所言,能在宫里为所欲为?”
那小个子又问,一旁安静下来的人群闻言又议论纷纷起来,担忧地看向赫连宇。
“你在永乐公主身边当差,被没被她打过?”
“听说永乐公主的脾气特别不好!对宫人非打即骂!她还……”
“她才不是那样!”赫连宇突然拔高了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永乐公主性子好得很,她才不会对宫人非打即骂!”赫连宇紧皱眉头,愤愤不平地开口。
“永乐公主只是性子娇气了些,实则又可爱又善良!”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小个子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为何坊间的传闻都说永乐公主心如蛇蝎、手段狠厉?”
“都是一些嫉妒的说辞罢了。”赫连宇神气地仰起头,“想来是外人嫉妒永乐公主生得太过貌美,没处找茬,只能胡编乱造抹黑她罢了。”
“永乐公主见我身负重伤,不忍心看我流落街头,便把我带回了宫中,留在她身边谋个一官半职。”
其实是留在槐桑身边当太监(有根版)。
“夏日天气炎热,永乐公主担心我中暑昏倒,还特意赏给我冰西瓜吃。”
其实是趁着四下无人,偷吃槐桑嫌弃不要的西瓜底。
“冬日里天气寒冷,永乐公主便让我进殿服侍她,免得在殿外受冻,殿中烧着火炉,温暖如春,永乐公主还赐我落座,不用站着。”
其实是跪在槐桑的脚边为她捏腿。
赫连宇神气的模样惹得众人艳羡不已,“没想到永乐公主是如此良善之人!”
“看来谣言害人啊!”
“是啊是啊!”
“……”
自觉槐桑对自己很是特殊的赫连宇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众人艳羡的目光,高高扬起的头颅就像战胜的公鸡,就差打鸣了。
——
“谷主,寿王传来了信件。”符牵机刚踏进府中,门口的小厮便上前躬身迎接他。
“知道了。”符牵机面色不显,心里却疑惑,他这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好友,这是有什么事情要求他了?
“咕咕!”一身雪白羽毛的雪鸽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符牵机练字的楠木桌上,瞪圆了一双豆豆眼,谴责地看着他。
怎么让鸽等了这么久!咕咕!鸽等的都瘦了!速速给鸽呈上黄豆、草籽、麦子、水稻!还有鸽最爱的玉米!
“等久了吗?小家伙。”符牵机伸手把缠在雪鸽腿上的卷筒解下来,看着一直盯着他的小家伙笑了起来,“饿了吗?”
“咕咕!”废话!
淡红色的小巧爪子在桌上落下一个一个墨色的小爪印,是刚刚雪鸽踩到了桌上的砚台沾染的,锋利的喙叼着瓷碟中的谷物送进嘴里,吃得带着黑色斑点的尾羽高高地翘起,时不时发出满足的“咕咕”声。
符牵机给雪鸽准备好了吃食,便打开了君鹤鸣千里迢迢传来的信件。
“永乐公主高热不退,速来皇宫为她医治。”
……还真是君鹤鸣的风格。
符牵机看着信纸上短短的一行字,愣了片刻后便是无奈地笑,“求人也是这个态度,不愧是鹤鸣。”
不过……他竟不知,鹤鸣什么时候这么在意永乐公主了?
符牵机伸手逗了逗吃的不亦乐乎的雪鸽,拨弄了几下他的尾羽,惹得它抬起嘴喙啄了他一下。
“咕咕!”别打扰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