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赶紧通知大家!”
少年很诧异,自己并没有想要说话,然而嘴却自己动了起来,而且这个声音很陌生,这不是他的声音。
恍惚间身体还灵敏的从屋檐上爬下,然而在这过程中少年都没有想要这么做。
这不是我?!
少年反应过来了,他明确的意识到这躯体并非是自己。
这具身躯完全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自己的意识藏在这个身躯里,却无法有所作为。
一切都得根据这具身躯的原本意志来。
好家伙!地道战吗?
少年就这么看着自己一溜烟的跑到屋子,然后麻利的将厨房里一口大锅掀开,接着顺着这隐藏的洞口直接向下跳。
洞口里插着一根长杆,自己抱长杆向下滑,滑了好一会儿才到底,可见这洞打得有多深。
看这熟练的动作,这个人一定经常使用这里。
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现在又在哪里?而我为什么会进入这种状态?
少年心头满是疑惑,他想弄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他唯一的办法也只有静观事态的发展。
“黑魔军来了!”
“黑魔军来了!”
......
这人在窄小的通道里拼命喊着,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地下城里回荡,动乱的风声搅动了火盆里的火焰。
他一路快跑,周围的房间里都传来了骚动声。
“乌鲁卡,城破了吗?!你确定亲眼看见了黑魔军吗?”
有位老者杵着拐杖,从前面的房间走出来拦住了他。
“是的,很多黑魔兵,至少在五千以上,已经入城了。”
乌鲁卡,看来就是他的名字了。
不过......黑魔军?
少年记起了这个熟悉的名词,他有听过黑魔军,几十年前兴起的黑之浪潮运动,有一批庞大而精锐的武装因追随黑之浪潮的领导者黑魔王,被称之为黑魔军。
这支军队曾以破竹之势横扫大半个波姆塔大陆,并建立起空前强大的黑之国。
但最终随着黑魔王的败亡,黑之国的彻底覆灭,从而销声匿迹。
威拿科多也说过自己有参与对黑魔军的战争,并表示那是一支相当强大且具有惊人的战斗意志的军队,而在当时在诺亚与斯蒂瓦的战场上已经被称之为战无不胜的军神的威拿科多能给出这么高评价,可见这黑魔军以及其将领绝非泛泛之辈。
“唉,坚守了六个月,援军未到,城先破了啊......”
老者长叹一声,他的语气并不惊慌,更多的是一种无奈和道不清的迷茫。
“去吧,把大家就叫到广场上来,能动弹的男人都拿上兵器,女人和孩子们也都来。”
“是,可长老,我们是要打吗?”
“是投降,城防军都没了,我们城里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弱病残,拿什么打?”
老人又是一声叹息,摇摇晃晃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可城主...会同意吗?”
乌鲁卡喃喃自语,然后便继续迈开双腿传达这个消息。
少年看着居民们慢慢集结在一个空旷的广场上,他们中间有老人有孩子,有男人有女人,他们的神色慌张,但都保持着一定的秩序。
“大伙,把手头的兵器都丢在这里,所有人站好,等着黑魔军。”
老者杵着拐杖,站在人群前面喊话。
“我、我们这是投降了吗?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就这么投降了吗?”
有人立刻发出了质疑。
老人瞪着浑浊的双眼说道:“他们是胜者,我们是败者。从战争一开始,我们就没有丝毫胜算,我们本就不该打到现在。如今黑魔军已经攻入城里,你们年轻人要是想死,想逞英雄,别把你们的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带上。”
这句话让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但他们都知道这个长者其实是对的。
人群中绝大多数都是没有战力的老弱病残,那几个质疑的其实都是半大孩子,少年没有在里面看到几个健壮的男人,恐怕他们口中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已经把成年的男人们都打光了。
但还是有人发出疑虑的声音,一名断了一条左腿的青年说道:“可是,城主那边没有派人传过消息......”
“我不打算进行恶意的揣测,但在我看来,班诺侯爵和一干贵族以及家眷,很可能在前些天就已经弃城而逃了。”
长老发出一声叹息,陈述着一个简单又沉重的事实。
“毕竟,我可有段时间没见过他的卫士。”
重磅的消息引起了更大的喧哗,人们沸腾起来。
“这......这些狗日的贵族!”
“我的兄弟死了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恶啊!我们该怎么办!”
......
“大家都安静!都听长老说话!”
乌鲁卡大喊着,少年能感受到他的身躯在颤抖。
“你个怪胎,你在喊什么!”
在听到这个骂声时,乌鲁卡浑身的战栗更强烈了。
“混账!你和那个老不死的是不是早知道领主逃跑的事情?!”
“该死的!你们是黑魔军的奸细吧!骗我们投降?”
......
很显然,长者的威望无法领导失去理智的民众。
有家人在这次战争战死的人,在人群中并不在少数,他们打心里深深厌恶着入侵者,断然不会那么轻易的接受投降这一选择。
而且长期生活的在阴沉的地下的人们,心头都憋着一股气,现在感受到被背叛的他们需要发泄。
不知是谁起的头,当他们给乌鲁卡和老者贴上背叛者的标签后,他们中开始有人朝两人投掷石块,逐渐又从石块变成了手里的铁器。
“唔!别打了!黑魔军真的要来了!”
乌鲁卡努力想要护住身边的老人,少年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被石头击打的痛苦,和对老人关切。
少年不知道为何这个叫作乌鲁卡的青年要如此保护着老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青年会被叫作怪胎。
但有一点,他十分清楚,这种行为是欺凌,是绝非正义的欺凌。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啊!
少年很想这么喊出来,可是这并不是他的身体,他做不了任何事。
“乌鲁卡,让开。”
老人突然推开了乌鲁卡,乌鲁卡后退一步后发现老人立即仰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短匕首。
是谁将匕首丢向了他们呢?
谁知道呢?人们都拿着武器。
“不、不......”
鼻青脸肿的乌鲁卡抱着老人,想要说什么,可他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我们应该拿起武器,去和黑魔军拼到底!不要管这两个叛徒了。”
那个起事者喊着,乌鲁卡看向了这个男人,他用颤抖声音的质问那个表情惶恐的男人:“执事大人,你想害死所有人吗?”
因此少年也知道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城中的执事,领主的仆从。
是因为知道主人逃跑时没有带上自己,他的心中很是不平衡吗?
无法接受领主逃跑的事实,准备继续执行领主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的指令,将所有人都推向死路。
少年只能猜测,他不知道实情。
但管他呢,这种事情其实没谁能在意的了。
“呃啊!”
站在人群边缘的一个女人发出惨叫声,她的背后插着一根标枪,黑色的标枪上刻着一个让少年既熟悉又陌生的符号。
不远处的通道里传出一阵迅疾又带有一定节奏的脚步声。
“黑魔军来了!”
这句喊声,让刚刚因为死人而沉寂的人群进入到一场更加狂乱的暴动中。
“我们和他们拼了!”
嗖!嗖!
刚刚喊出战斗口号的人,还没能冲向通道就被迎面而来的箭雨射成了筛子。
身着黑色甲胄,手持长枪方盾的士兵们踩着尸体走了进来。
这些黑甲士兵保持着有序的阵型,站在前方的投掷手立即退回到队伍后方,而在那排枪盾重甲兵身后的两排弓弩手则继续上弦,箭矢对准了混乱的人群。
嗖!嗖!
一阵阵急促的箭雨扫向了人群,不管是试图逃跑的,还是妄图反击的,都被囊括在内。
妄图反抗的人们无法突破由长枪方盾组成的严密阵型,只能被长枪或是弩箭击倒在地,而逃跑的人们则露出了毫无防备的后背,不少直接被箭矢或标枪击穿。
部分侥幸逃脱者,则被后续进入的数十名手持短剑圆盾的轻甲士兵追杀,亦是无法幸免。
成建制的军队和平民团体之间存在的差距,显然不是靠人数优势就能简单弥补的。
尽管在场的平民远多于这些黑甲的士兵,但这依然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老者提倡的投降,和那名执事想要的反抗都没有意义。
因为这支军队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打算交涉,不论哪种选择,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逃...孩子,逃......”
老者奄奄一息的躺在乌鲁卡的怀里,发出了虚弱的声音。
乌鲁卡抱紧了老者,他的迷茫和悲痛,少年当然理解。
然而他们又能逃往何处呢?
完全失去秩序的人们在广场上四处推搡踩踏,倒在旁边尸体上的鲜血流到了乌鲁卡的脚边。
通过脚边的血泊,少年看清了这个青年的模样。
高瘦的身形,畸形的头部。
他是一个怪胎,一个怪异的人类。
他就是,地下室的那只多手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