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景呈再试了试,确定是被反锁掉了。
他心想,可能是太害怕,这才锁着门睡。
所幸钥匙他带在身上,开了门进去,房间内漆黑一片,男人举步往里走,来到床前,他开了盏小灯,弯腰看向躺在床上的荣浅。
他手探向荣浅前额,“浅宝?”
听到这声称呼,荣浅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她睁开眼,“做什么?”
“你不是说有鬼吗?鬼呢?”
男人噙抹笑,这种无稽之谈他是肯定不信的,只是它是从荣浅的嘴里说出来的,他就当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荣浅想到方才在大门口看到的那幕,她神色恹恹,“可能只是风太大,我看错了。”
“是不是我不在家,睡觉不习惯?”
荣浅抬眼看他,“几点了,你怎么才回来?”
“有个应酬,一拖,就这么晚了。”
荣浅轻应声,“我睡了。”
厉景呈见她合起眼帘,这才起身去洗澡。
躺到床上时,他伸手将灯熄灭,荣浅今晚是肯定睡不着的,她睁着眼睛看向那面墙壁,这会房间内安静地就像刚才的所见所闻只是做了个梦。
她屏住呼吸,希望那一幕快点出现,也让厉景呈看看。
可她等了大半个小时,都没等到那个令人心悸的影子。
荣浅再度翻身,总觉得床边有人看她。
厉景呈察觉到她睡不安稳,“怎么了,还害怕?”
“你还没睡着?”
“你翻来翻去的,我哪里睡得着。”
“那我不动了。”
厉景呈越过小米糍来到中间,手臂碰触到荣浅,她惊蛰似地退开,“别睡过来。”
“逞强什么?”厉景呈将她一把按到怀里,见她还在挣扎,便抬起长腿将她的两腿困住,“过几天就要去拍卖行工作,这两日要熟悉业务,你睡不好怎么行?”
荣浅轻咽口气,“那你也不用这样。”
“我这是保护你,知道你怕,睡吧,真有鬼的话,让她来找我。”
荣浅知道,见鬼这种话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
她试着闭起双眼,男人的下巴不轻不重抵在她头顶,每一口呼吸都匀在一起,荣浅心里的焦躁和不安渐渐被平复,睡意很快袭来,眼皮子重地睁不开,连厉景呈吻她时,她也没力气去推开。
东苑外。
盛书兰的双脚几乎没着地,腾空被人勒住的感觉仿佛是要窒息般,眼里的葱郁快速延伸,男人将她使劲推向墙头,粗粝的感觉摩擦着她的手掌。厉景寻很快压过去,不给她丝毫退回去的余地。
他一手一边,撬开她紧握起的手后同她交握。
盛书兰整个人都在颤抖,每次厉景寻地靠近都令她不寒而栗,她从小就怕他,从记事起,她就懂得要避开厉景寻,可这个家就这么点,不论她躲到哪里都没用。
“二少,你放开我吧。”
“书兰,”男人的气息在她颈间流转,“你到底喜欢老大什么?”
盛书兰眼眶内冒出晶莹,“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
厉景寻眼里一刺,黑暗的阴鸷被无限扩散,他扣紧她双手,“你知道我为什么放任你在外三年吗?”
盛书兰猜得到答案,却不想反问出口。
男人嫌她的伤疤不够,扯住边缘后继续往下撕裂,“我一点都不怕老大和你旧情复燃,况且他还和别的女人有了孩子,恰好你在这个时候填补进去,你以为他当你什么?也就是当你高价的保姆罢了。老大这人,也有洁癖,你以为他会碰你?”
盛书兰扭头对上厉景寻的眸子,“他有洁癖,你不是也有吗?他要过我,你为什么还要?”
厉景寻没提防盛书兰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狭长的眸子浅眯,收回右手,两根手指用力弹了下她的脸,盛书兰痛得眼眶通红。
“你就这么确定,你这辈子只能有老大这个男人?”
“我确定,”盛书兰口气笃定,“我以后也不会结婚,不会再有别人。”
厉景寻冷冷笑了下,“那好,我们拭目以待。”
盛书兰想要起身,却还是被厉景寻用力压住,“放,放开。”
“我偏不放。”
“二少,你这样的人物,多少名门千金任你挑,你又何必非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书兰,”厉景寻的脸摩挲着她,“我们从小青梅竹马,你的心一直在老大身上,而我……”
盛书兰浑身汗毛直竖,泪水淌落,落到男人紧挨的脸上。
厉景寻微退开些,看到她双眼红肿,他神色一紧,扣住的手松开。盛书兰没有回头,只是抱紧双肩痛哭不止,男人深深看了她眼后,转身快步离开。
荣浅睡了个好觉,翌日醒来,厉景呈还抱住她没放。
边上的小米糍差点滚下去,模模糊糊睁开眼,看到背对自己的老爸,她蹭地起身,冲上前骑坐到男人身上,“爸爸,我为什么睡在边上?”
厉景呈睁眼,随口回道,“你自己滚过去的。”
“噢。”小米糍不疑有他,原来她还有这翻山越岭的本事。
厉景呈一把抱住女儿起身,荣浅也不是很搭理他的样子,男人看看她,“我今天吃了早饭还要出去……”
“出去吧。”
“……”
荣浅起身去洗漱,把女儿丢给了厉景呈。
吃过早饭,男人匆匆出门,快到中午的时候,管家过来请,说是厉青云让她和小米糍过去吃饭。
荣浅闻言,自然是要过去的。
小米糍反正在哪都一样,只要能玩就行。
走到客厅,没看到盛书兰,沈静曼示意荣浅过去,将她带到了楼上的房间,荣浅正好也有些事要问她。
“妈。”
沈静曼看眼她,“荣浅,你是真打算和景呈好好过了?”
“嗯。”荣浅也不知道这算认真地回答,还是敷衍。
“那书兰呢?你能容得下她吗?”
荣浅自认没有那样的气度,“妈,我容不下。”
沈静曼怔了怔,没想到荣浅这话说得真直接,连个弯都不会拐,当初巩卿过门,她百般不爽,可嘴上却还是要给人留有余地。
“但书兰,她只能嫁给厉家的人,而在我这,书兰只能嫁给景呈。”
“妈,我已经嫁给了景呈,况且,他这辈子只能娶我一个。”
好一张霸道的嘴。
沈静曼忍着口气,要让厉景呈点头,首要的怕还是荣浅这关,“如果,这关系到景呈的前途呢?”
“您什么意思?”
“我就这样说吧,要么,你接受书兰,我不为难你,书兰也没想过取代你的位子,她只要做小就行,要么,景呈一无所有,你们再也无法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你选择哪个?”
荣浅觉得好笑,“这种事,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况且,景呈有威厉,我也一样能赚钱。”
沈静曼不由苦笑出声,“景呈有今天,造势之日还不是借了厉家的东风?如果你爸非要收回这风势呢?景呈习惯了顺风顺水、意气风发,荣浅,你不要太倔,家里只不过多了副碗筷,可却能换来一世荣华,做人上人。况且,男人若没了事业,还能顶天立地吗?再说,你的想法就一定代表景呈的想法?他们之前好歹有那么一段,娶小,他应该也不会排斥。”
荣浅小脸蓦然惨白,总是有人在她耳边提醒她,她再怎么不愿意听都不行。
沈静曼也不敢将语气说得太重,“你好好想想。”
眼见她起身,荣浅这才想起另一件事,“妈。”
“想通了?”
“我想问您一些事,家里有厉家长辈的相片吗?我想了解下。”
沈静曼点头,“有。”
荣浅跟着她走过去,沈静曼将抽屉打开,拿出一本相册。
她翻了几页,荣浅也小心地看着,翻到其中一页,荣浅视线陡然僵住。
沈静曼指了指上面的相片,“这是景呈的奶奶,是个传统保守的女人。”
荣浅看得几乎移不开眼,她注意到奶奶身上的那身衣服,以及插着的发簪,居然和昨晚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头皮发麻,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
沈静曼还在介绍其余的人给她认识,可荣浅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走出房间时,沈静曼走在前面,她还张罗着有事,便走得很急。
荣浅若有所思,下了楼梯,在楼梯口忽然被人唤住。
“大嫂。”
荣浅猛地收住脚步,看到正好走出房间的厉景寻。
她勉强勾起笑,“你好。”
“大嫂,我有几件宝贝想让你鉴赏下,方便吗?”
荣浅一只脚已经跨出去,可见厉景寻都将房门打开了,也不好拒绝。
她跟着男人进去,恰好在此时,盛书兰从另一头的房间出来,她看到荣浅消失在门框处的身影。
进到屋内,厉景寻倒了两杯酒,其中一杯递向荣浅。
她摆下手,“我不习惯离开了餐桌还喝酒。”
厉景寻也没勉强,将杯子放到旁边,荣浅环顾四周,“你想让我看什么?”
厉景寻站在吧台处,手肘支着台面,右手执酒杯,上半身微微往前倾,男人穿了件白色的上衣,他似乎很热衷于这个颜色,棱角有致的唇瓣微抿,眼里有荣浅所熟悉的那种邪肆。
“我全身上下都是宝贝,大嫂你给看看,先鉴定哪一样?”
荣浅听到这话,脸咻地冷下去,神情晦暗,果然和厉景呈是一路货色!
只是另一个货色,成了她的老公。
荣浅也不好扭头就走,门面上的功夫总要做到,她看到厉景寻的笑容越发肆意,春风得意,荣浅轻咬银牙,“你确定你身上的宝贝都是真品?在我们那,一旦鉴定了是赝品,都要丢去回炉重造,或者,直接销毁!”
厉景寻眼里微微跳跃下,有意思。
他说得宝贝,她自然是想歪了。
厉景寻笑了下,也不说穿,他本来就是引导她往那方面想的。
男人放下酒杯,装作听不懂荣浅话里的意思,他越过吧台向前,荣浅往后退了步,“你别过来!”
“大嫂,是你说好给我看宝贝的。”
荣浅刚要说出不要脸,就见厉景寻从脖子里掏出样东西,“这老玩意是我奶奶给的,你给看看?”
荣浅脚步顿住,忽然觉得尴尬极了,方才,她将厉景寻当狼一样防着,实在太过了。
她轻咳声,厉景寻生怕她不舒服,也没再靠近,只是将项链摘下来后交到荣浅手里。
她仔细看眼,男人端详着她的侧脸,他回到吧台前,目光自始至终落在荣浅身上。
盛书兰经过房间门口,不由放轻脚步。
厉景寻坐向旁边的高脚凳,吧台后面,有一个类似于掌中宝的东西,从里面能将门口的动静看个一清二楚。
他看到盛书兰趴在门前,厉景寻不由失笑,将唇瓣勾起。
“是件好东西,很有收藏价值,况且这又是奶奶给的,意义深重。”
厉景寻手掌撑住侧脸,“大嫂,我方才看到你跟大妈上楼,她是不是又在说服你接受书兰?”
“你也知道?”
“这在我们厉家,本来就不是秘密。”
荣浅走过去,将东西交还给厉景寻,“那你怎么看?”
“这话应该问你才是。”
两人谁都不想袒露心思,却都想套对方的话,荣浅盯着厉景寻幽暗的潭底,这个男人虽然年轻,但骨子里透出的城府令她望尘莫及,实在是甩开巩卿巩裕两姐妹几条街。
“我当然是不想,哪个女人喜欢分享自己的丈夫?”
“从小,家里就撮合他们两人,爸和大妈就别说了,二妈和我妈也是,只是各怀心思罢了,现如今大哥娶了你,但书兰也不介意做小老婆。”
荣浅看他眼,“其实我们说什么都没用,关键还要看景呈。”
“其实,”厉景寻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你什么意思,大哥就什么意思,对么?”
“应该是吧。”
男人的视线落向小电脑,看到盛书兰脸色煞白。
“我改天该好好劝劝书兰,让她死了这份心。”
荣浅笑了笑,没再搭话。
厉景寻起身,“走吧,该吃饭了。”
盛书兰忙退开身,下了楼。
吃饭的时候难免要坐到一起,荣浅没跟盛书兰说话,昨晚的事后,她心里始终不舒服。
饭后,荣浅带小米糍回东苑。
身后传来叫喊声,“浅浅。”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住脚步,盛书兰小跑着才追上。
“等等我,我有话跟你说。”
荣浅看到盛书兰拦在自己身前,“有事吗?”
难道,又要让自己听她忆往昔?
盛书兰看了眼二楼的方向,再看眼四周,确定没人后这才说道,“浅浅,你不要离二少太近。”
“为什么?”
盛书兰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形容,“他这人,很不正常,有点,有点变态。”
荣浅双眼微眯,盛书兰面有难色,“我知道我这样讲可能不好,但你千万要避开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说完后,快速离开,似乎真怕被什么人看见。
荣浅扭头看着盛书兰的身影,她有些吃不准,盛书兰这样提醒她,是在为她好?
回到屋内,盛书兰心跳加剧,生怕被厉景寻发现,要是他知道自己背地里说他是变态,非变着法折磨死她不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醒荣浅,只是觉得是为荣浅好,就开了那样的口。
到了东苑,荣浅将家里的佣人都召集过来。
“昨天我和小姐出去之后,家里来过什么人?”
几人面面相觑,“只有书兰小姐。”
“还有别人吗?”
“没了。”
荣浅点下头,她来到楼上,仔细在房间内找了圈,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昨晚她看的清清楚楚,照理说,如果有人进来,她不可能没有发现,况且她还开了门,当时只看到鬼影,却没有发现人的影子。
可荣浅怎么都没法说服自己,这个世上难道真有鬼?
这晚,厉景呈按时回来。
睡觉的时候,那个鬼影没再出现。
翌日,荣浅在家整理资料,厉景呈打过电话回来,说要晚点到家。
荣浅哄完孩子睡觉,便开了盏台灯。
她出神地看着资料,没多久,倦意袭来,便想趴在桌上睡会。
荣浅感觉有道影子在脸上晃了下,她蓦然张开眼,猛地看到洁白的墙面上又出现了昨晚的身影。
她揉了下眼角,确定这是照片中的那个人。
荣浅单手握紧椅把,若说不害怕,那肯定是假的,她心跳到了嗓子眼,怕到了暂时失声,一句话喊不出来。
影子动了动,然后朝门口的方向移去,就跟昨晚一样。
荣浅大着胆子追过去,她跑过走廊,可那影子很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她下了楼,还是一个人都没看到。
荣浅抱住双肩,她跑过去拿起电话拨通。
厉景呈回来的时候,荣浅独自缩在沙发内,灯也没开,男人大步上前,“怎么了?”
“厉景呈,我看到你奶奶了。”
“胡说什么呢?”
“真的。”荣浅两个肩膀都在颤抖,“前晚和今晚,那个鬼影都出现了,就在我们房间,我今天看过奶奶的照片,衣装打扮一模一样。”
厉景呈手掌搂住她的肩头,这才注意到荣浅抖得厉害,他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你看清楚脸了吗?”
“是个影子,但是很清晰,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荣浅扣住厉景呈的手掌,男人抽回手后捧住她的脸,“昨晚呢,昨晚看见了吗?”
她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只有你和小米糍在家的时候,那个鬼影才会出现?”
荣浅被他一语点破,之前是自己吓糊涂了,她坐起身,“对,是这样。”
厉景呈放眼四周,荣浅遂又说道,“那天,盛书兰告诉我奶奶是在这暴毙的,我起初不以为然,我和小米糍回家时,她又在东苑,你说这事会不会和她有关?”
厉景呈在她头顶抚摸的动作顿住,他视线落到荣浅脸上。
“那天要跟我讲的,就是这些?可后来为什么不说了?”
荣浅抿紧唇瓣,厉景呈想了下,眼里有暗流涌动,“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我没看到。”
男人扳过她的脸,“那天,书兰是在门口找我。”
“噢?找你做什么?”
“不管她什么心思,你只要记住,我心里只有你和女儿,容不下别的女人,这就够了。”
荣浅拉下他的双手,“厉景呈,你们有那么多曾经,那些时光里,没有我的参与。”
“你和霍少弦不也一样有曾经,最后还不是给我生了孩子,浅宝,我将你带回厉家,就是要告诉所有人,你是我老婆,是厉家以后名正言顺的女当家。”
荣浅别开脸,“谁要做女当家。”
眼里,却有丝丝的笑意。
厉景呈一把抱起她往楼上走,“吓坏了吧?老公安慰安慰你。”
回到房间,厉景呈洗过澡后睡到中间,两人靠着床头,谁也没睡。
荣浅紧盯着那面墙,厉景呈将她揽到怀里,“别怕,这是最后一次,我会帮你解决掉的。”
“你怎么解决?”荣浅不信。
厉景呈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必须相信你老公的实力。”
“你还管抓鬼?”
“不然我们打个赌?我在三天内抓到这个‘鬼’,你答应我个条件。”
“不要。”荣浅忙拒绝,又想到先前将她弄回吏海的那个条件。
“你放心吧,不会违背你的意愿,我只需要一个心甘情愿的吻。”
荣浅仰头看他,“我要不答应,你还不帮我解决这麻烦了?”
“反正那鬼我又看不见。”
荣浅咬下唇瓣,想想也没什么,平时厉景呈偷亲她的还少吗?
“好。”
“那行,我要激吻。”
荣浅翻过身,“我要睡了。”
身子被纳入一具结实的怀抱,她安心地闭起双眼。
翌日,厉景呈出去趟后,很快又回到家里。
荣浅看到他拿出个东西摆到书架上,她好奇上前,“这是什么?”
“捉鬼的东西,”厉景呈认真将东西摆好,“晚上,我就让那鬼无所遁形,从此再也不敢出现在这。”
荣浅将信将疑,不是她信不过厉景呈,而是这样的事实在匪夷所思,她看眼身侧的男人,他认真时的模样,总是不知不觉吸引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