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名字被她备注成十三。
荣浅看到他在线。
对方很快要求视频。
荣浅并未犹豫,伸手点了同意。
“考虑得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
荣浅也不拐弯抹角,“告厉景呈强暴的事,我不同意。”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既然来找了他,居然还拒绝的这样理直气壮,“为什么?”
“不管将来闹得怎样,他都是我肚里宝宝的爸爸,我只想要平静的生活,我若告他,我也会曝光在人前,以后谁都会知道我和厉景呈的事,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有个强暴犯的爸爸,所以,告他的事我不会做。”
男人轻笑两声,“你这是逃避事实。”
“随便你怎么说,只要我不告他,我宝宝将来就不会有任何包袱,更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荣浅手掌落向腹部,轻轻摩挲。
男人继续开口道,“哪怕牺牲你自己都没所谓?”
“我更不会牺牲自己的孩子。”
如果,她迈出了这一步,以后势必有人会指着小米糍说,你是你爸爸强暴了你妈妈生下来的,有些事情在别人的口中很容易被歪曲,这样的场面,荣浅连想都不敢想。
半晌沉默后,男人这才继续道,“既然你不肯,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你从一开始就躲在幕后操纵,步步为营,我起先以为你是想拆散我和厉景呈,但想来却并没有充分的理由,也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你让我告他,是要毁掉他,既然都是不想让他好过,你帮我离开,我有一百种法子替你达到目的。”
“我若只想要他强暴的事情曝光呢?”
荣浅觉得奇怪,也就直白地问出口,“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告不告他,关你什么事?”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我不是在求你,我们充其量只能算各取所需,不,各取所需都不算,你要真告诉了厉景呈我已经知道四年前的事,那你这步棋也就走到死胡同了。”
男人翘起腿,身子往后靠,顺入椅背内,他的这番动作,荣浅自然是看不到的。
他似乎在考虑。
“我若把这些证据交给警方,他们一样会调查这件事。”
“当事人不承认,有什么用?况且又是陈年旧事,我到时候矢口否认,警方能有什么办法?”
“你——”男人显然没想到荣浅会是这样的态度,他忍下口气,“我给你想个办法,到时候在法庭上可以不公开你的身份,厉景呈坐实了强暴的事,正好你可以单方面申请离婚,你既然不想让你的孩子认他,那厉景呈坐牢强暴的事,跟你的孩子就没关系了。”
荣浅闻言,猛地抬下头,“你怎么知道我和厉景呈结婚了?”
男人沉默片刻,继而又道,“有些事,要想查就很容易。”
“我跟他领证的事,没几人知道。”
“你只需告诉我,做还是不做?”
荣浅仿若被逼进个死胡同,她摇摇头,“不可能。”
对面,半晌都没了声音,若不是视频还开着,荣浅真以为对方已经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坚决,究竟是为小米糍,还是为别的。
照理说,男人的建议应该算是最好的,她不仅能带走小米糍,还能要来一纸离婚协议,更能让四年前的厉景呈罪有应得。
她放在桌上的小手紧握,她形容厉景呈时,用得是四年前。
那四年后的他呢?
“你是不是对他动了感情,所以不舍得?”
心里膨胀起来的疑惑被男人一语戳破,荣浅语气禁不住激动,“你胡说!”
“这也没什么丢脸的,多少人都爱上那种被强暴的快感,再说你跟他还有了孩子……”
荣浅愤然打断他的话,“除了这件事,我别的都能答应你。”
她的态度如此坚决,要么换个方式,要么就鱼死网破,顶多事情揭开了和厉景呈面对面。
男人给了她这么几天的时间,多少也有了她不肯接受的心理准备,“那好,你实在不肯的话,你只要替我做一件事,我就安排你离开。”
“什么事?”
“我会快递给你一样东西,到时候你把它放在厉景呈的车上就行。”
“什么东西?”
“这你就不用管了,放心,我不会要他的命,我遵纪守法,不做违法的事。”
荣浅闻言,连冷笑都懒得给他。
挂断视频后,荣浅照例将痕迹清理干净,她在原地坐了许久,怔怔出神看向外面。
下午时分,佣人上楼来喊她,“少奶奶。”
荣浅正在午睡,轻轻应了句,“什么事?”
“夫人来了。”
她一个激灵,忙撑起身,下楼时看到沈静曼坐在沙发上,旁边还放着个行李箱。
“妈。”
沈静曼上前拉过她的手,“听说你最近睡眠都不好?是不是还受着那个香袋的影响?”
“没有,就是肚子大了,压迫得难受。”荣浅坐到沈静曼身侧。
“最后一个月是比较难受,”沈静曼示意佣人将行李箱拿上楼,“我跟你爸商量下,还是要过来,别人伺候你我不放心,我会在这住下来,直到你坐完月子。”
荣浅太阳穴突突直跳,沈静曼一来,她要离开的机会就更渺茫了。
“谢谢妈,其实景呈已经替我请好月嫂了,她们照顾得我挺周到的。”
“再周到也及不上自家人,”沈静曼的目光移到荣浅腹部,“八个多月了,是不是已经能知道男女了?”
“嗯,”这种事不需要隐瞒,荣浅如实相告,“是个女孩。”
沈静曼脸色微变,眼里的失落藏不住,“女孩。”
“妈?”
沈静曼回过神,她也知道不能这样当面表露出来,“浅浅啊,妈不是不高兴,尽管你爸说了生女孩不要紧,但毕竟关系着将来厉家继承权的事,老二那边也不是省油的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妈,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想要拥有什么,就应该自己去争取。”
这种话听在沈静曼耳朵里,就是笑话,“浅浅,有些人生下来注定就是贫穷的命,而有些人生下来,他的路早就被金钱和权势所铺满,我们厉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只不过,这条路很难走,要一路厮杀、披荆斩棘才能站在最高处,你说的争取,用在这倒也确切。”
荣浅的意思被她歪曲,她也不争辩。
沈静曼拍了拍她的手背,“等你以后进入厉家,就知道了,有个儿子多么重要。”
荣浅心里堵得慌,沈静曼见状,出声安慰,“不过不要紧,我有办法。”
她当时没听出沈静曼话里的意思,荣浅陪她坐了会后,就上楼去休息了。
傍晚时分,荣浅觉得总躲在房里不好,便下了楼。
刚走到楼梯口,便闻到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荣浅不由皱眉,被熏得差点要逃回去。
沈静曼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荣浅后朝她招下手。
沈静曼在家换了身旗袍,细格子的纹路,很有韵味,头发盘在脑后,她身材保持得很好,所以很适合穿旗袍。
“妈,”荣浅掩着鼻息,“什么味道啊?”
“是我从吏海专门带来的,你饿了吧?”
荣浅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我还好,我们等景呈回来一起吃吧。”
“我炖了鸡汤,先给你盛碗。”
她刚要说不用,沈静曼已经快步去了厨房。
出来的时候,青瓷碗中盛了个鸡腿,还有类似菌菇般的东西,放到荣浅手边时,那药味更浓了。
荣浅强忍着差点没吐出来。
“妈,这究竟是什么啊?”
“我放了些补身体的药材,都是很好的,放心喝吧。”
荣浅哪里敢喝,旁边的月嫂见状,适时上前,“夫人,这少奶奶的肚子都这么大了,该有的营养也全有了,可不能乱喝多少,搞不好会出事的。”
沈静曼朝她看眼,“我自己的媳妇,难道我会害她?”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沈静曼拉开椅子坐到荣浅的身边,“出了香袋的事后,我配药也没找书兰,你不用担心,这是从吏海最有名的中医世家那儿抓来的,别人可是排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拿到他的号啊。”
荣浅抿紧了唇瓣,“妈,我身体很好,真的不需要再补。”
月嫂不好明说,只能在旁劝,“夫人,营养过剩对婴儿也不好,少奶奶产检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
沈静曼干脆坐到荣浅身侧,她手里端着碗,舀了一勺子送到荣浅嘴边。
“你要实在不爱喝,闭着眼睛咽下去就好。”
荣浅看眼碗里的东西,黑乎乎一团,药味冲鼻,她别开脸只想吐,“妈,我喝不下去。”
“这是为孩子好的,别任性。”
月嫂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她没想到沈静曼这样的出身居然会相信那些所谓的神医,荣浅嘴巴紧抿,哪里敢喝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
沈静曼见她这样,有些恼,“浅浅,难道你以为我会害你?”
“我没有。”
“乖,妈这是在帮你。”
荣浅眼睛瞅着大门口,直希望厉景呈赶紧回来,她做出干呕的样子,“妈,我闻不得药味,我想吐。”
沈静曼一手拉住荣浅的肩膀,“我生景呈的时候就吃过这个药,很管用。”
月嫂眼尖,看到正往这边走得身影,她大喊声,“厉少回来了。”
荣浅心一松,将沈静曼端着的碗推开些,“妈,我现在不饿,汤也喝不下。”
厉景呈换了鞋从玄关处进来,看到沈静曼并没表露出吃惊,应该是她之前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
男人提步往前,蹙紧眉头,“什么味道?”
月嫂急忙开口,“夫人亲自炖的补药,说要给少奶奶喝。”
厉景呈走了过去,看到坐在餐桌前的荣浅满脸委屈,嘴唇颤抖着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厉景呈看到桌上的那只碗,“这东西能喝吗?”
“怎么不能喝?”沈静曼拉下脸,“是我专门去配的。”
“妈,”厉景呈丢下手里的勺子,“来历不明的东西别乱给荣浅吃,吃出问题怎么办?”
“我当年也喝过,就是生产前连续喝了一个多月,这才生出来的你。”
厉景呈觉得荒唐,“你要不喝,生出来的就是别人了?”
“当时把脉,说我要生的可是女孩。”
荣浅震惊,更觉后怕,“妈,这碗究竟是什么东西?”
“大惊小怪做什么?”沈静曼不觉得会有任何问题,“你说B超检查出来是女孩,但如果生个男孩的话,对你是最好的,荣浅,这药就能帮你,你坚持服用到生产,生的肯定是儿子。”
荣浅真的快疯了。
她不明白,厉家的女人究竟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中?
拥有如此庞大家族的当家主母,居然会相信这种话。
荣浅瞠目结舌,“妈,那些都是不科学的。”
“我们历来都是这样的,你以为巩裕就没偷偷去配过药?不然的话,怎么生的出老二来?她就是个生女儿的命!”
厉景呈拉开椅子,一脸的肃然,“妈,你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了,我喜欢女儿,我就爱她生的女儿。”
“你糊涂啊!”
月嫂和佣人面面相觑,退回了小餐厅内。
“头胎必须是男孩,以后生儿生女随便你们。”
“性别已经决定了,单靠你几服药就能决定?”
“你们相信妈,好好服用,会有用的。”
荣浅抚着肚子,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难受地挪动下,“妈,这药我肯定是不喝的,我自己的孩子,生儿生女我都爱。”
她推开椅子就要上楼,厉景呈拉住她的手腕,“先把饭吃了。”
“先把药喝了。”沈静曼坚持。
厉景呈见状,松开手,“你先上楼,我待会把饭送上去。”
荣浅走到楼梯口,厉景呈面色阴沉,看向碗里的药材,“这药是谁配的?盛书兰?”
“书兰怎么敢,景呈,上次的事本来就不能怪书兰。”
厉景呈挥下手,似乎不想听到她的名字,“这些药你赶紧丢了,我也不会让她乱吃。”
荣浅到了楼上没多久,厉景呈便将饭菜送进卧室。
她坐在沙发内,一手抚着肚子,“当初你妈这样乱吃药,怎么没把你生的不正常呢?”
厉景呈将饭菜放向茶几,“那说明我百毒不侵。”
荣浅确实没想过沈静曼能做出那种事,心想着厉景呈也不会同意让她乱吃,沈静曼自然就要断了这个心思。
翌日,荣浅醒的比较早,毕竟沈静曼在这,她不能太恣意。
两人下了楼,佣人才做好的春卷送上桌时香味四溢,厉景呈替她夹了两个,佣人又从厨房将熬好的黑米粥端出来。
这是刻意为荣浅准备的,她吃掉个春卷,再舀起勺粥送入嘴中。
才吃两口,却陡然侧过身呕吐起来。
厉景呈急忙放下筷子,“怎么了?”
荣浅左手按住喉间,吐得满脸通红,话也说不出来,厉景呈替她顺着后背,荣浅呼出口气后,这才出声,“好苦,好苦。”
粥里怎么会有苦味?
厉景呈拿过杯白水,让她就着杯口喝,他往地上一看,吐出来的粥里面明显有个小拇指大小的圆形东西,还有长长的柄,应该是药材一类,男人铁青着面色瞅向沈静曼,“你放了什么东西!”
佣人吃惊,喊了声,“哎呀,我当时看着火的,怎么会这样?”
沈静曼很看不惯荣浅的样子,“几颗药丸子,就让你吐成这样。”
“你还不死心?!”厉景呈气得不行,要换成别人,早抽过去了,“你这是在拿人命开玩笑。”
荣浅吓得缩回手,什么东西都不敢吃了,谁知道哪里又被她藏了药。
沈静曼见药没吃成功,当即冷着脸,“你们太不懂事了。”
厉景呈挥掉荣浅手边盛着黑米粥的碗,“你要再这样,我会请你回去。”
“你——”
荣浅面色微白,推开椅子赶忙去了楼上。
厉景呈将早饭送去时,荣浅躺在床上,心情比昨晚更差。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想将她拉起身,荣浅躺在那一动不动。
厉景呈弯腰吻她的脸,“快起来。”
“起来做什么?我可不敢再吃这的东西。”
男人索性将她抱到腿上,“我一口,你一口,我保证里面不会有药。”
“厉景呈,是不是我要生个女儿,你们就都不喜欢了?”
“说的什么话,”男人脸色微沉,“我喜欢,我爱。”
“可厉家究竟是重男轻女。”尽管荣浅已经打定主意带着小米糍走,不让她跟厉景呈,但肚里的孩子还未出世就遭遇这样的待遇,她心口还是跟堵住似的。
“我妈……”厉景呈说起沈静曼的观念,也有些头疼,“别担心,小米糍以后会是我们捧在手里的宝,就像你一样。”
荣浅勉强拉开抹笑,厉景呈将她放回床上,拿过小碗,“面条,放了些鱼香肉丝,是你喜欢的味道。”
厉景呈用筷子挑起面条,荣浅摇摇头,“不敢吃。”
“我亲自做的,你还信不过吗?”
荣浅朝碗里看眼,指了指,“这是什么?”
“胡萝卜,还有木耳,”厉景呈将东西一一拨开,动作细致,“你看,没有药。”
“我这会算是能体会到,为什么帝王用餐前都要用银针试菜。”
荣浅垂首,看着厉景呈的筷子在碗里拨动,她看眼时间,他本来应该去公司了,却还亲自下厨,亲自要喂她。
荣浅走了神,心里想着,如果没有四年前的事,那该多好呢?
厉景呈将面条夹起后放入勺中,再送到荣浅嘴边。
她并没张口。
厉景呈又捞起一筷子送到自己嘴里,“看,即便是有药,也被我吃了。”
她不由失笑,“男人吃了那药,会不会生孩子?”
“那我陪着你大肚子。”
荣浅笑得往后靠,手臂抬起遮住双眼,她笑点本来就低,想着厉景呈那副模样就笑得停不下来。
男人将面条送到她嘴里,“吃完了再笑,别噎着。”
“好想看你挺着个大肚子的模样。”
厉景呈拿过牛奶,才热过的,他吹口气,自己喝了口后送到荣浅嘴边,“没有药味,赶紧吃。”
她垂下眼帘,他这样的细致体贴,荣浅的心早已铸起一道铜墙铁壁,任凭弹药、火炮轰不开,炸不塌,可她却最怕这种柔情蜜意,就犹如会腐蚀一般,一点点侵吞,不知不觉就能瓦解心性。
她接口杯子,“我自己来吧,你快去公司。”
“我看你吃完,省得你害怕,饿着肚子。”
荣浅乖乖喝着牛奶,厉景呈眼里露出满意,“中饭我让佣人寸步不离地守在厨房替你准备,今天晚上,我带你出去吃。”
“好。”
厉景呈走后不久,荣浅就接到了几个包裹。
她刻意在淘宝买了不少东西,佣人将她的东西送上楼,她关进房门后一个个打开。
其中一个,果然是别人送来的。
荣浅拆开后看到是个黑色的物件,跟打火机一般大小,掂在手里沉甸甸的。
周边并没有任何的说明以及文字,荣浅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傍晚时分,她等厉景呈回来,沈静曼见她一个人,心里还是不死心,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她把药喝下去。
荣浅看见她时不由打个寒颤,沈静曼端了碗银耳莲子羹,“浅浅,吃些东西吧。”
她不住摆手,“妈,我真的不饿,景呈回来了,我们今晚出去吃。”
“这是小点心,不抵饱……”
荣浅忙拿起包,“我看到他的车来了,妈,我先走了。”
她快步出去,直到上了厉景呈的车,这才吐出口气。
沈静曼这样子,荣浅更不敢留下,每天连吃东西都要提心吊胆。
那个东西被她藏在兜里,荣浅小心翼翼拿出后握在掌心内,她犹豫不决,毕竟还不清楚这究竟是什么。
厉景呈小心地开车,荣浅饥肠辘辘,今天就在卧室吃了点零食,中饭也不敢多吃,拐弯的时候,一个人忽然横穿马路,厉景呈忙点了下刹车,荣浅尽管系着安全带,但人还是往前冲。手里的东西不受控制掉出去,荣浅坐回去后,脚在附近拨动,却怎么都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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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昨晚为什么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