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座,这件事是金九阁下来找我的,我也帮他小小参谋了一把,我之所以没向您汇报,也是怕连累了政府。”路鸣赔笑道。
“哼,承认了吧,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错过耍小聪明的机会。”蒋先生得意道。
“委座,您要是知道有一座日本军火库防备松懈,只要伸手就能拿过来,您能忍住不给日本人一下子吗?”路鸣继续赔笑道。
“我能忍住,这就是我今天要告诉你的,凡事谋定而后动,做什么事一定要预先想好这件事的后果,要预料到会引发什么问题,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太年轻了,容易冲动,这我能理解,我也年轻过嘛。”蒋先生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当时我的确也犹豫了很久,是不是要向您汇报,一是我没想好怎么汇报,二是金九阁下催得很急,我头脑一热,就不管不顾了。”
“越是复杂的事情越是要冷静,年轻莽撞是要吃大亏的,以后有什么大事一定要先汇报,不能擅自作主张。”蒋先生教训道。
“是,是,这次我记住了,以后一定先向您报告请示。”路鸣诚惶诚恐道。
蒋先生被他逗乐了,“行了,你就别装成多么怕我的样子,我知道你无法无天惯了,都是老盛把你宠坏了。”
蒋先生感觉自己的打揉结合,达到了预定的效果,心情舒畅了许多。
路鸣也笑了,有些嬉皮笑脸的样子。
“委座,您这办公室怎么就两把椅子啊?”他看了看立在一旁的贺衷寒,又看了看四周。
“怎么着,在我面前你还想坐而论道吗?”蒋先生沉着脸说道。
“不是,我是说您这把椅子太硬了,应该换一张软椅,要是经费太紧张,我替您买一张。”路鸣讨好道。
“胡闹,我跟你说正经事呢,别嬉皮笑脸的,还想收买我啊。”蒋先生又一拍桌子。
路鸣马上立正站好。
蒋先生还是有点头疼,不知道该拿路鸣怎么办,谈法律他还说不过路鸣,用军法也没抓住路鸣什么把柄,要说用长辈的威严吧,路鸣真不怕这个,他在盛有德面前都是无法无天的样子。
他以前拿自己的儿子没办法,现在拿路鸣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路鸣,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对党国是否忠诚,是否一心一意?”蒋先生看着路鸣问道。
“当然是啊,我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党国的利益吗?”路鸣瞪着天真无邪的眼睛说道。
“虽然我现在没查出什么问题,但不代表你真的忠诚。你从美国留学回来,学到了本事,我也给了你机会,希望你为国效力。以前老盛宠着你,任你在上海胡闹,这样做是不对的,对国家是浪费人才,对你也是不负责任。”
蒋先生以鼓励的口吻说道。
“是,我以前是混日子,后来想明白了还是要出来做事,这两年多来,我一直在尽心尽力做事,不敢有一点马虎。”路鸣自我表功道。
“你小事上是不马虎,可是大事上就贼大胆了。不信你问问君山(贺衷寒字),他们哪个做事像你这么不讲规矩的?”蒋先生说道。
“委座,我就这么一回嘛,以后一定改正。”路鸣嘟囔道。
“你前两年帮着漕帮逃过一次走私的大罪,结果他们走私的军火到了共-产-党的手上,我看在老盛和文白的面子上,也不追究这件事了。这次你策划的行动,雇用的还是漕帮的船运军火,结果还是一样,又让共-产-党得到了,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蒋先生严厉地问道。
“委座,漕帮上次只是办的手续丢了,不是走私,后来不是补上了吗?”路鸣抵赖道。
“你还跟我说这个?漕帮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不是走私是什么?这件事我也放过了,就不追究了。那么这次的事怎么解释?”蒋先生切中要害道。
“这次的事我是好心办成坏事了,我是给康长官送去的军火,康长官说他组建的别动队严重缺少武器弹药,恰好金九又没办法处理抢来的这批军火,我一想这不正好吗,就雇漕帮的船给康长官运去了,漕帮也是先确定是给国军运军火才揽下的,要不然人家听说是军火都不敢运。”
“不愧是学国际法的,嘴上我是说不过你的。你有辩才,就怕用不到正地方啊。”蒋先生叹息道。
“委座,我说的都是事实,绝不是狡辩。”路鸣说道。
“你想没想过,军火到达江西共-产-党是怎么得到消息的?在这批军火运到的第二天凌晨,共军就发起进攻,一转眼就把军火抢走了,这消息太确切了吧?”蒋先生问道。
“我当然想过,其中的可能性太多了,当初金九动员了好几百个朝鲜人帮着往船上装货,这些人里很可能就藏着共-党分子,另外在军火运到江西的时候,卸船的民工里也很有可能藏有共-党分子。”路鸣说道。
“你的考虑很周到,但也只是可能,我要的是答案,准确的答案,如果朝鲜人里有共-党分子,就给我找出来。”蒋先生又一拍桌子。
路鸣心里一跳,他是为那张桌子担心,早晚会交代在蒋先生手里。
“委座,如果您想要查上海的朝鲜人里有没有共-党分子,我回去就安排上海站的人彻查。”路鸣说道。
“你的意思是必须放你回上海,你才肯干活吗?”蒋先生冷笑道。
“不是,我在这里没法安排下面人工作啊。”路鸣辩解道。
“你屋子里的电话不是通了吗?打电话不能安排吗?”蒋先生说道。
“那好,我回去就打电话给他们,让他们把上次搬运军火的朝鲜人好好查查。”路鸣说道。
“这还差不多。”蒋先生脸色好看一些,显然路鸣的态度他还是很满意的。
“雨农不是在查这件事吗?他没查出什么结果吗?”路鸣问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跟金九也是有合作的,如果雨农查他们的人,他们会不高兴的,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蒋先生显然不想把事情搞复杂了。
路鸣这才明白,原来戴笠没去查金九的手下,蒋先生做事还真是想得很周全很细致。
“委座是想让我去办这件事吗?”路鸣立即呼应道。
“嗯,你不一样,你跟金九关系密切,如果你出面查,他不但不会反对,还会协助你调查,你手下不是有一支朝鲜人组成的行动大队吗?先让他们自己查吧。”蒋先生说道。
幸好路鸣这次先跟金九把后面的事全都安排好了,不然的话很有可能露出马脚。
路鸣觉得,自己在蒋先生面前装模作样,没有白装,还是有所收获的。
或者是说,蒋先生决定再次放了他一马,不再细究他的责任,这恐怕是约他见面谈话的重要心理基础。
让路鸣清查朝鲜内部的共-党不过是个说辞,这说明路鸣基本得到了蒋先生的信任。
起码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追究他的责任。
而这恰恰是军火案的关键所在,这个环节断开了,军火案只能是个无头案。
朝鲜人里有没有共-党分子,谁也说不清,那就慢慢查吧,反正三年两年都是查,有没有结果都可以。
也许过了一年半载,军火案的风头一过,其他杂事纠缠,委座就会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
“路鸣,你还不谢谢委座的栽培?”贺衷寒在一旁及时发出了声音。
路鸣立即身体绷直,双脚一碰,大声道:“愿追随领袖,扞卫中华民国尊严,万死不辞!”
“路鸣啊,委座还对你有了新的工作安排,你一定不能辜负委座的良苦用心啊。”贺衷寒继续点拨道。
“嗯,坚决服从委座调遣。”路鸣保持立正姿势道。
路鸣一边说着,一边脑子在快速转动,贺衷寒刚才跟他见面时为什么一句也没提这件事?
看样子蒋先生是要当面最后确认一下,如果这一关顺利通过了,才会有下面的安排。
贺衷寒见时机成熟,立马为委座下面的话做好了铺垫。说完后,贺衷寒立即退出了办公室,这也是一种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