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鸣的鼻子差点气歪了,事情可能真是这么回事,能让漕帮龙头老大都感觉棘手的事,那一定不是小事,他可能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可是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真的有必要当面怼他,这么伤害他的自尊心吗?
袁明珠看着暗暗发笑,路鸣跟宁馨儿就像天生的冤家对头,一说话就跟斗鸡似的,估计两个人八字不合。
宁馨儿一见到路鸣就生气,因为气所以气,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气从何来,反正就是怎么看路鸣都不顺眼。
路鸣看在袁明珠的份上没有反驳,一直忍耐着,但局面却陷入了尴尬。
“路鸣,你别生气啊,我说的是事实。”宁馨儿又补充一句。
她不补充也就算了,结果补充这一句让路鸣更加受伤。
“好,算我自作多情,当我没说。对了,宁小姐今天怎么肯光临敝舍啊?”路鸣气晕了,忘了刚才宁馨儿说的话。
“你不是说我们漕帮不待见你吗,这其实是个误会,要说真正不待见你的人是我,不是我们漕帮兄弟,也不是我大哥。”
路鸣皱起鼻子眯起眼,心说你不待见我,我早就知道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还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呢?
宁馨儿继续说道:“要说我为什么不待见你,其实你也应该心中有数,明珠妹子人美心善,嫁给你这样的人简直是糟蹋了。”
“馨儿姐,你胡说什么啊。”袁明珠都不愿意听了。
“你听我说完,我真就是这么想的,像我这样的人嫁给你,那还马马虎虎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宁馨儿说道。
路鸣和明珠两人大惊失色,想不到一向高冷的宁馨儿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知道这话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宁馨儿看到两人的脸色,知道自己太冒失,稀里糊涂说错话了。
不觉脸色微红,赶紧更正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说像我这样的人,是打个比方,不是我真的想嫁给你。”
“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像我这样的人,任何女人嫁给我都是浪费,或许我就应该打光棍。”路鸣讽刺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还是有优点的,但没有我妹子那么优秀。”宁馨儿急忙解释。
袁明珠不说话,定定看着宁馨儿,心想她不会真的想嫁给我家路鸣吧?她一直不肯找对象,今天又冒出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想想又觉得好笑,宁馨儿一向对路鸣观感极差,评分刚过及格线,就差踹路鸣两脚了。
怎么毫无缘由突然就把路鸣扯到自己身上来了呢?
路鸣倒是没有这么想,宁馨儿看他不顺眼也不一定需要什么原因,有时候一个人讨厌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或许她看他眉毛就心烦,看他鼻子就讨厌。
这也是一种缘。人能够相聚就是缘,哪怕两个人见面就吵架,那也是缘。
“路鸣,馨儿姐这几天心情不好,不是故意对你这样的。”袁明珠急忙打岔道。
“没事,我这人脸皮厚,扛得住。”路鸣真有些不高兴了。
话说打人不打脸,宁馨儿这是上门打脸来了,凭什么啊,就凭他们漕帮,真还没这个资格。
他要不是怕明珠夹在中间为难,还有的确欠漕帮的人情,可能早就发作起来了。
“路鸣,是这样,我大哥的生意出大问题了,他的一批枪支被海关扣住了,你能不能帮着想点办法。”袁明珠说道。
“明珠,你跟他说有什么用啊,这事不能对外人说的啊。”宁馨儿又急又气,跺脚道。
当着他的面,竟然说“不能对外人说”,我的天啊,这个宁馨儿根本就没拿他当自己人。
不过这确实也是人家漕帮的家事,路鸣想想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馨儿姐,他鬼点子多,也许能帮着想出主意来,就算不能,也没什么损失,你放心,他不会对任何人说的。”袁明珠道。
路鸣明白了,这一定是漕帮气运不佳,走私的一批军火被上海海关抓到了。
“你们把情况说说,我不一定能帮上忙,但是出出主意应该没问题。”路鸣说道。既然明珠安耐不住把话说出来了,也不能不给她脸面。
“是这样。”宁馨儿说了起来。
原来这次漕帮干了把大的,从美国走私了一批春田步枪,还有一批勃郎宁机枪和一批汤姆逊冲锋枪,以及大批子弹和炸药。
数量可不小。一共是十万支春田步枪,两千支勃郎宁机枪,一万支汤姆逊冲锋枪,以及上百万的子弹,成吨的炸药。
“你们这是想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啊?”毕竟是走私,路鸣真的被这数量惊住了。
他原以为漕帮走私武器弹药,也就是弄个几十支,大不了上百支手枪,或者是老式步枪,哪知道竟是如此的大手笔。
“这么多新式武器装备,你们有销路吗?”路鸣很怀疑这一点。
“是……是那个带颜色的方面急需这批军火,一个民间大佬出面跟大哥谈的,要求严格保密。”袁明珠有些忐忑地说道。
“带颜色的?”路鸣明白了。
应该是共-产-党的红军,需要购买这批武器弹药,民间大佬肯定是支持红军的重要民间人士了。
这也可以理解,红军正跟国民政府的中央军在激烈对抗中,而且国民政府封锁了红军的地盘,红军想要补充武器弹药当然不容易。
“你们可是真敢干啊,这是要钱不要命。”路鸣讽刺道。
如果只是少量的枪支流入黑市,哪怕被查到,拿钱也能摆平,不会有多大的波澜,但是贩运武器给共-产-党,虽然不是直接提供,那也是通共,绝对要杀头的,国民政府不会轻饶。
“你既然知道了,就说给你听吧,我们做这个生意也不是头一回,这次是我疏忽大意了,全都怪我,如果不是我疏忽大意,也不会被上海海关缉私队抓住。”宁馨儿懊恼道。
路鸣讶异地看着宁馨儿,他还一直以为宁馨儿一直跟袁明珠一样,整天只管吃喝玩乐,到处喝酒跳舞,不干正事的呢,没想到小小年纪已经干大事了。
而且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这一下子改变了路鸣对宁馨儿的看法,眼前这个女人也是个豪杰啊。
“宁小姐,如果你们肯听我的建议的话,赶紧摆脱嫌疑,迫不得已就推出几个替罪羊,就说是手下人私自干的,你们不知情。军火是别想要了,只能认亏,还是先保住人。”路鸣诚恳建议道。
“不行,大不了我去海关自首,就说是我瞒着我大哥干的,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弟兄们为我担责任。”宁馨儿眼中闪着泪光道。
“你去自首?你以为你去自首就完事了,就能保住漕帮了?跟你说吧,如果真的进去了,不用一天,你就得全部招供出来,漕帮就会被政府一网打尽。漕帮几十年的根基会被连根拔起,谁都逃不了,除非你们现在亡命天涯。”路鸣实话实说,一点不虚。
路鸣见识过警察局里的全套刑具,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人的皮肉难以承受。
之所以有刑讯逼供这个说法,一旦上了刑,根本不是听你说什么,而是让你说什么,你就会说什么。
人的意志力是有限的,多数人会屈服在刑具之下。
在残酷的折磨下,生不如死,扛得住的人,一定在精神上有某种特殊力量的支撑。那是一种能量。
后来人们称这种能量叫做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