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员嘴都快咧到耳根子了,五百块大洋啊,他的薪水一年也不过一百二十块大洋。
他的日子能过得舒舒坦坦,就是因为这些阔少,还有外国富翁住户们经常赏赐的小费。
路鸣拿着三串钥匙上了楼,来到自己的房间,先敲敲门,然后低声道:“是我,路鸣。”
门打开了,安恭根伸出脑袋紧张地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走廊,然后请路鸣进去。
“路先生,真是难为情,给您添这么大的麻烦。”安恭根当然也见到外面的阵势了。
“麻烦没什么,现在是有危险了,日本人已经猜到甚至认定了你们藏在这里了,他们想租这里的房间,目的是混进来抓住你们。”路鸣苦笑道。
“今天夜里,我们想法出去吧,你觉得行不行?”安恭根向三个手下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一起来商量对策。
“不行,你以为夜里就安全了吗?既然日本人认定了你们藏在这里,晚上也会有人监视的。他们鼓动新闻界的人来闹事,就是想给我制造压力,逼迫你们离开这里,他们在外面张网以待,等着你们自投罗网。”路鸣严肃道。
“那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吧?”安恭根皱眉道。
“路先生,您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就让我们夜里冲出去,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安恭根的一个手下说道。
“不妥,你们四个人出去,到时候鱼死了网也不会破的,别小瞧日本人的能量。”路鸣摇头道。
“实话说,我们是不想牵连您。”安恭根苦笑道。
“现在说这话有用吗?要说牵连,我早就牵连进去了,不过我不怕。”路鸣冷冷道。
“这是三个房间的钥匙,你们不能待在我这里,但是可以躲在这三个房间里,就算日本人混进来,也无法断定你们在哪个房间。他们没胆量逐个房间搜查,就让他们死盯着我这个房间吧。”路鸣说道。
“这……怎么表达我们的感激呢。”安恭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了。
路鸣手笔太大了,这里每一套房间的租金都是非常昂贵的,为了迷惑日本人,一下子租了三套。
好在他们欠路鸣的已经太多了,算不清的账,都有些麻木了。
“你们再老实蛰伏一段时间,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安全送出去,送你们离开上海。”路鸣说道。
“多谢路先生了。”四个人齐声道。
“对了,假如你们中就有一个内奸,你们能确定是谁吗?”路鸣问道。
安恭根一怔,他没想过这个问题,可是路鸣这一提醒,他觉得组织内部可能又出内奸了,否则日本人为何先让警察局抓了郑春月,现在又能够准确定位到他们?
偌大的上海,想要找到几个藏而不露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可是日本人偏偏确定了他们的藏身之处,究竟是猜测,还是得到了确切的情报呢。
“从现在起,你们必须断绝跟外面的所有联系,我今天起就住在这里,你们每天换着房间住,以免被人定位。日本人一定会想办法混进来,千万千万不能和他们照面,更不用说发生冲突了。一旦在大楼里发生了冲突,警察就会进来搜查,你们也就无法藏身了。”路鸣嘱咐道。
“好的。你们三人听清楚了吧。”安恭根现在只能完全按照路鸣的指示做了。
路鸣把三串钥匙给他们,让他们尽量分散在三个房间里,这样,哪怕有人被人堵在房间里了,其他人还可以施以援手,决不能完全堵死在一个房间里。
路鸣给他们提供的帮助,暂时也只有这些,其他事情他也力所不能及了。
安恭根四人商议了一下,决定两个人住一套房间,正好相邻。还有一套房间是楼上的,一旦有什么事,四个人无法及时靠拢在一起。这个房间先不用,如果这两个房间都暴露了,楼上那个房间还可以作为退路。
关于藏身,安恭根是这方面的专家,不过假如不具备条件,专家也没办法,现在路鸣给他们提供了充足的条件,他焉能不充分利用起来。
安恭根四人离开后,路鸣打电话给袁明珠,嘱咐她尽快把郑春月送到南京安置起来,现在在上海已经不安全了,哪里都不安全。
“事情有这么严重吗?”袁明珠大吃一惊。
“非常严重了,日本人已经堵在我的公寓大楼门前了。”路鸣苦笑道。
“那我带人把他们轰走。”袁明珠恼了。
“没用的,你能把他们轰到哪里去?他们铁了心要盯着我,那就让他们盯着吧。”
“你不会有什么危险吧?”袁明珠担心地问道。
“不会,他们不敢对我动手。”路鸣笑道。
其实他也不敢确定这一点,刚接受盛慕仪案子的时候,就曾遭遇到那个女杀手的刺杀,后来在同仁医院,又被那个名叫小泽征四郎日本人堵在一个房间里,差点被他们得手。
不过日本人也有他们的短处,他们不敢公开针对路鸣,何况这里是万国公寓。如果在日本人在万国公寓乱来,就会得罪住在这里的美英法德的富豪们。
这些富豪们不住在各自的租界里,只是因为他们觉得住在这里更自由一些。
“我派两个枪手过去给你当保镖吧,要不我自己过去。”袁明珠还是不放心。
“不用,那样不仅没用,反而会适得其反,日本人很可能故意制造冲突,然后强行进入公寓大楼,他们现在就是步步紧逼,等着我忙中出错。”路鸣冷静分析道。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我马上去安排把郑春月她们送走。”袁明珠说完挂了电话,准备处理郑春月离开上海的事情。
路鸣在考虑一个大胆的方案:可不可以让漕帮出动十几个枪手,让安恭根他们混在其中,在夜里强行冲出公寓。
如果这样的话,跟日本人发生冲突是避免不了的,双方很可能要爆发异常混乱的枪战,哪怕最后成功冲出去了,死伤也是难免的。
路鸣跟漕帮并不是很熟,若是请他们帮一些别人帮不了的“小忙”,再送一笔大礼,还是能说得过去的,但是如果要人家帮的是搭上人命的“忙”,他就很难开口了。
虽说漕帮的人整天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但那是人家的活法,人家的自由,外人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