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储又一次深深地惋惜起来。
若周秦是个男子,无论身份地位,他一定会与之深交。
他心中正可惜,就听周延之问道:“田大哥怎么来了?可是朝中旨意下了?”
田储定了定神,回道:“看看你的防火之策做得如何,顺便过来瞧瞧妹妹身体怎样了。”
又向着周秦问道:“我有一位近亲打算要从广南运行桂树过来,他性喜花草,便想要各类品种都带一些,我想着妹妹既然喜欢桂花糕,必然也喜欢桂花,就让人顺便带了些回来,估计下个月就能运到了,不晓得你喜欢什么种类的?”
他的态度又大方又自然,周延之根本没有察觉到其语气之中过分的亲近,也没觉得对方这样的体贴有问题,反而还帮着插嘴道:“宪姑同你那近亲一样,又爱花又爱草,不管什么品种,只要有,她就高高兴兴的。”
说着又朝周秦打趣道:“也不晓得你哪里养出来这个喜好,小时候几棵野草也要围起来,说是能开漂亮的花,等开花了才给我看。”
周秦本就不好意思,被他这样一取笑,顿时脸涨得通红。
田储见她有些嗔怪的模样,便解围道:“喜欢花草实在是雅好,多少风流名士爱花爱草,陶公爱菊爱柳,周公爱莲花,李青居士爱牡丹……”他顿了顿,又道,“我平日里也喜欢去园子里头转转,调养心情。妹妹种花,总好过在家里闷头绣花、念诗,又伤神又伤眼,还伤身。”
如果是韩公素在此,一定会为自己外甥信口雌黄,指天为地,指鹿为马的能力所震惊。毕竟上一回他帮田储寻了一户姑娘,说对方爱种花草,田储还嗤之以鼻,说自己最讨厌花花草草的,又熏鼻子又挡事。
而如果韩青在,还可能会怀疑这个都尉是人乔装妆办的。毕竟田储在外的形象一直是懒于应酬,寡言少语。
此刻的田储,在旁人看来,几乎可以称得上和气亲切了。
赵老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当真有了不知如何应对的感觉。
田储那点心思,能瞒住他自己,也能瞒住周秦这一双兄妹,却瞒不过赵老夫人这一双过来人的眼睛。
只是对方不点破,她却也不好说话。
她当即决定还是要写封书信给周严,至少让儿子知道,也许承恩公府的世子有可能有这个意思。
听说承恩公府那一对父子关系有些微妙,又听说田储的事情,田太后做主的几率要大得多,不晓得他自己的念头,做不做得上数的。
赵老夫人既然看穿了,便半是试探地对着田储道:“你那近亲可是姓韩?”
田储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往日里他非常不喜别人打听他与韩家的关系,因为总会有些宗室想借着他的名义跟韩府攀关系,沾便宜,是以只要有人问起,他都会不置可否。
可此时听了赵老夫人的问话,他不但不以为忤,反倒是有些积极地回道:“我那舅舅是做买卖的,他性子阔绰,爱好又广,尤爱收集些稀奇之物,老夫人有什么喜欢的,我让人挑些给您送过来?”
他话是对着赵老夫人说,可眼睛却是望着周秦,双目中带着淡淡的鼓励之色,似乎在同周秦说,你有什么喜欢的,一并告诉我,我给你送过来。
等到田储告辞出门,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跟周延之讨论那一份防火之法,也只得罢了。
出了护国公府的侧门,田储牵着马,打算走一阵子,却见一旁的小门处有几个护卫手中提着礼盒走了出来,见到出来送客的桂枝,笑着上去打招呼,其中一名护卫唤道:“小张哥!”
桂枝回头,也笑着同几人打了个招呼。
田储正要转出巷子,忽然听到后头一人问道:“我们家少爷今日回了京城,给府上带了些礼,因东西太多,马车跟在后头。这几样比较精细,怕碰伤了,我们就手提着过来了。”
又听桂枝好奇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小心?”
那人回道:“是几个陶土捏的泥偶,有十二生肖,有蝴蝶花鸟,有人物故事,都做得很是精巧,是我们家少爷特特选的。”说着把手上的礼盒递了过去。
田储心念一动,顿时站住了,转头看了看那几个人。
那护卫也许是为了献宝,也许是为了跟桂枝套近乎,把手中的礼盒打开了一半,露出里头的东西来。
是十二生肖的泥偶,做得的确非常的可爱,这种东西,一般都是送给十岁左右的小孩,或是姑娘家的。
护国公府哪里来的小孩,自然只能是给姑娘了。
那几名护卫一边同桂枝说着话,一边进了护国公府。
田储便对着一旁的韩青道:“去问问那是哪家的。”
韩青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回来复道:“说是吏部尚书何嘉府上的,这一位是奉的他们府上三少爷的命过来送礼,那人名唤何亚卿,本跟着护国公在交趾,如今是得了举荐,回京授官的。”
他见田储眉头紧锁,一副不太满意的模样,忙又道:“听说他们家同护国公府一直关系极好,何家这位三少爷当时到桂州的时候,是同赵老夫人与周家姑娘一起去的。”
田储的面色更难看了。
算算何嘉的岁数,他的三儿子估计也已经快二十了,那名唤何亚卿之人在外办差,居然还记得买这些玩意来哄小姑娘,实在是让人觉得其心不轨,其行不正。
他吩咐韩青道:“去查查那何亚卿,再看看他当日为什么会同护国公府一起去了桂州。”
他想了想,并不回家,而是转身去了韩府。
韩公素见了外甥,同他聊了些正事,等暂告一段落,就听田储道:“上回你说的那个郑钤,我去打听过了,他品行十分不好,既无出身,也不爱上进,还与烟花之地沾染甚深,我同护国公府颇有交情,看不得他去哄那一家姑娘,你同那郑钤说说,让他死了同那一家结亲的心吧。”
韩公素十分惊讶,道:“什么时候你还管起这档子事来了?”
又忙向田储解释郑钤品行并不差,当初跟笙娘子有染,全是为了摆脱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