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墨还记得小时候来赶集的情形,那时候他们几十个人挤在三轮车上,一路说说笑笑的。如今那种农用三轮车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博物馆里都不一定能找到它们的尸体了。
那时候街上摩肩接踵,人流川流不息,一个个满脸淳朴的笑容,亲朋见面那份热情,如今却是早已变成了习惯性的寒暄,满嘴都是些相互恭维的话。
以前街道上人山人海的人群,如今已经变成了各色的小轿车,街道两旁走着的也大多是些老人和妇孺,青壮年却是极难见到几个了。
大多数的青壮年都是出去外面打工去了,留下都是老人和小孩。虽然今天也是腊月二十三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没有赶回家里,有的已经决定在外过年。
曾经古旧的柜台已经消失在各个店铺,大家可以走进店铺中进行挑选自己喜欢的品牌和东西,再也不是以前的单一品种了。
各个商铺地上都铺着瓷砖,里面开着暖气,推门进去恍如回到了夏日。
店中的工人看到那些个走着山路前来,鞋子上还有一些泥污的百姓。赶忙在门口把他们拦了下来,让他们把鞋上的污泥弄干净了,这才让他们进去,不过脸上明显地还有几分不高兴,甚至于有些鄙视了。
张墨见此,心中不由得一叹。几年之前,这里的大部分人还不是住在山村里的,没想到短短几年的时间却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开始嫌弃山里人了,他们或许早也忘记自己曾经也是一个普通的山娃子。
比起那些个穿着打扮时髦的妇女,母亲身上保守的衣服,自然也不是这些个所谓的时髦的店家和工人喜欢的类型。对于母亲的问题,她们言语间、脸上都显得有些不耐烦。
那些人看到张墨背着的背篼,眼中也是有着明显的鄙视之意。现在的年轻人买东西,那个不是开着小车来的,那还用带上这样的老旧的家伙事,各种塑料袋一打包,扔车上就走人。
张墨见此,心中不由得深深地感觉到悲哀。新文化运动一百多年过去了,中国人身上的劣根性不但没有得到丝毫的改善,反而在西方资本主义的拜金热潮下,连那本有的一点优点都快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张墨同时心中也是一痛,他向来以鲁迅先生为自己的偶像,想要写出一本对社会有用的书,可是这些年来,他一篇文章也没发表过,更不用提那什么对社会有用的书了。
他在这一刻间,深深地痛恨自己的软弱。沉迷网游,颓废消极地过活着,整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曾经少年时代的理想,早已被他抛在了九霄云外。
张墨想到少年时的理想,不由得就想去看看曾经就读的初中学校,对母亲说道:“妈,我想独自出去走走。”
母亲叮咛着说:“娃儿去吧,路上注意安全,等下给妈打电话。”
张墨将背篼给了母亲,出了店铺,一阵寒风吹过,身体不由得有些发抖。在开着暖气的店铺里,一声厚重衣服的他,身上已经出了一声热汗,出来外面被寒风一吹,难免会感觉到几分冷意,身体甚至已经对暖气店有了一些依恋。
张墨不得不强行压下,身体中想要从新回到温暖之地的欲望,迈步向镇上的中学走了过去。
十几分钟后,张墨来到了校门外,抬头隔着大门看着曾经学习生活过的地方。
曾经四面敞开的学校,如今已经筑起了高高的围墙,一栋教学楼已经变成了几栋,曾经还要他们男生在外面租房住的学校,已经修建好了宿舍楼,泥土的操场已经变成了水泥或者塑胶的。
曾经每周日下午,背着几斤大米和书本,带着母亲用菜油炒得腌菜,走上十来里山路上学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
曾经他们每天早上上学,带着铝制的饭盒淘好米后,到学校的食堂用高温将饭给蒸熟。中午下课后,去食堂拿上饭盒回到几个同学合租的小小出租屋里,拿出母亲炒得腌菜下饭吃。
吃过饭后,洗了饭盒,陶上米,又带到学校食堂去,开始了下午的课程。
而且有时候,在食堂找了半天你也找不到自己的饭盒。有些偷懒的同学,直接去食堂拿着别的饭盒就跑了,吃过后连饭盒都不洗又给你丢回了食堂,这还算不错的了。
有的吃过后直接将饭盒给丢了,你不得不重新去买饭盒。张墨曾经也碰到过这样的情况,只得怪自己倒霉。
十三四岁正是长身体的黄金时间,有些贫困的同学三年的上学的时间里,基本上顿顿都吃的是油炸的辣椒,早餐连五毛钱的包子都吃不起,严重缺失营养,身体自然都长不高大。
如今的孩子们再也不用过着张墨们那样的生活了,只要带上生活费就可以在食堂吃着热腾腾的的饭菜了,身体自然也长得比张墨他们那一辈要壮实高大得多了。
但是大多数的孩子们回到家里都会抱怨,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吃。
腊月二十三了,学校早已放假,除了几个看守校舍的人外,再无他人。
张墨想要进去看看的愿望只能是泡汤了,在校门外站了良久,他才转身恋恋不舍地离去,心中却还是波澜起伏,想着那曾经的过往,这里有他太多的美好回忆。
在这里,张墨第一次当上了班干部,从在小学被人欺辱的梦魇中慢慢地走了出来,从那已经快要完全封闭的内心世界里走了出来,走出了自闭症的状态,他在这里得了老师和同学们的肯定。
自闭症患者最怕听到的就是否定的声音,如果你的身边有这样的人,请你给他一点肯定的关爱。他们需要的是一群关爱他们的人,这些关爱必须是建立在他得感受到你对的肯定的基础上。
如果一个自闭症患者身边,每天听到的都是对他的否定的声音,那么他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归正常。
请你们记住这一点,也请你们记住这一群需要肯定的孩子,帮他们走出心灵的枷锁,让他们迎接新生!
同时在这里我也呼吁各位父母,不要让你的孩子听到的永远是否定的声音,同样也不能让他们听到的永远是赞美的声音。一个孩子的成功与否,就在这简简单单的话语中。
张墨一脚踩在一块泼过积水的路面上,此时已经在地上结了冰,差点在此摔了一跤。
张墨站稳了身体,看了看脚下的冰面,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一路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注意脚下,要不是在部队经过了一番训练,及时调整了身形,他就得摔倒在这里。
张墨一抬头,眼睛一亮,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衣衫单薄的人,是同他一起在西藏当了两年兵的刘万军。
刘万军,张墨的同年兵,是同张墨一起参加体检,一起分到西藏日喀则的的某营的。两人一个新兵连,下连队也分在同一个营,关系自然是很好。
张墨赶紧上前拍了一把刘万军,惊喜地说:“你小子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咋样?“
刘万军也颇为高兴地叫道:“张墨,就是混日子而已,刚考了个驾照,你呢?”
张墨叹了口气说:“还是你们过得自在,我就一天宅在家里玩游戏而已,这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刘万军说道:“自在个毛线,哪有人家侯香林过得滋润,现在兄弟都不知道做什么好。”
侯香林,张墨的同年兵,也是一起和他们参加体检的,在四川新兵集结地的时候就分开了。
张墨问道:“侯香林怎么了?”
刘万军回道:“他现在准备开个饭店,以他出自新东方的厨艺,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张墨感叹道:“那倒是,好歹他老头是镇上林业局的一把手,他倒是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
张墨二人边聊边走,突然刘万军惊喜地叫道:“侯香林。”
只见侯香林骑着一辆摩托车,与张墨二人打了一下招呼,一踩油门就走了。像他这样的人是不喜欢同张墨这种完全没有什么身份和地位的人交往的,哪怕曾经同住过一段时间。
张墨二人一同逛了会街后,互相留了电话号码,互道了声常联系就分开了。
张墨拨通了母亲的电话,找到了母亲后,看到母亲已经买了满满的一背篼年货了。
张墨从母亲那里接过背篼,陪着母亲再逛了逛街后坐车回到山脚。
母亲坚持要张墨把东西给她背,张墨最后无法只能和母亲换着背会了家里。
张墨回到家里,吃过晚饭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笔记本,拿起一支中性笔。想了半天,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记了下来,他已经决定要写一本反映这黔北深山中的农耕生活的书。
张墨将自己的想法记了下来,翻开书本看了起来。他虽然心中萌生了这个想法,但是连高中毕业证都没有拿到的他,想要实现这一目标,却决非凭他的一时热情就可以完成的,他必须得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晚上十点多,张墨合上了书本,洗洗过后躺在床上,并没有马上戴上游戏头盔睡觉,他得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自己到底要如何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