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西凉茉是被白蕊的一连串喷嚏声吵醒的。
她抚了下额头,唤道:“白蕊,这是怎么了?”
白蕊就一手拿手绢捂住鼻子,一手抱着个铜脸盆从幔帐间探出头来,鼻音浓重地嘟哝:“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晚觉得阴风阵阵,就去关窗,不知道怎么就趴窗台上睡着了,今儿起来就这样了。”
外带腰酸背痛的!
这时,何嬷嬷正端着早餐从外头进来,把早餐一搁,目光无意掠过西凉茉的时候顿了顿,随后不着痕迹地接过白蕊手里的铜盆笑道:“你这丫头,还不去外头选个得力进来伺候,别把病气过给了郡主。”
白蕊有些犹豫,西凉茉为人素来谨慎,又不喜房内闲杂人等多,贴身伺候的也就是自己和白嬷嬷,连何嬷嬷都主理外院的事宜。
西凉茉敏感地发现了何嬷嬷目光的不对劲,她顺势低头一看,顿时大囧,自己衣襟大开,一块水绿绣金菊的肚兜不知什么时候松松垮垮地半挂在脖子上,露出风光无限。
她不喜欢穿亵裤入睡,就改了件袍子,如今雪白长腿也露出了睡袍子外头。
她知道自己睡姿差,可什么时候差成这样了?
她立刻手一拢衣襟,干咳一声:“去吧,总要整顿整顿,白嬷嬷也去人牙子那里选了些新丫头来,今儿就把这事儿定了,省得总有那些不安分的。”
白蕊立刻应了出去。
这一头西凉茉收拾妆点完毕,便在白蕊和两个嬷嬷的陪同下在正院子里坐了,正是秋菊盛开的时节,她最喜在院子树荫里坐着品菊花茶、顺便研磨些菊花胭脂。
除了老太太送来的金玉和丽姑姑去盘点库房,院子里站了一溜西凉茉得势后各房和管事的送来的丫头婆子。
何嬷嬷站在这二十几个人面前,原本观之可亲的面容没了笑意,目光冷漠地一扫,长期浸淫宫闱里女官威重冰冷的气势便压得所有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我不管你们是哪位主子送到这里的来的,什么年份进来的,什么等级,到了郡主的院子,从今往后主子只有一个,就是郡主,这一心为主的,自然不拘一格提拔,便是烧火丫头一跃成为郡主房里的人也可以,若是有那一心两用的,郡主性子慈和,我却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明儿就发卖到下等窑子里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一颤,互看一眼,脸色发青。
西凉茉唇角却微微勾起满意的笑来,何嬷嬷果然是个妙人,只拱了她做好人,自己却做那恶毒的黑脸。
也不说打说罚,只说一经发现就卖到下等窑子里去,足以吓破这些丫头婆子们的胆子。
大户人家的丫头和婆子出门,走路都带风,特别是放出去的丫头们比一般小商户人家的小姐更体面,平日里就是三等丫头穿用都相当优遇,若真沦落到那下等窑子,倒不如一死了之。
何嬷嬷等着场内气氛凝重,鸦雀无声后,她才冷笑一声:“当然,若有那真心投诚的,郡主必定不会亏待了去,还有那检举查实的,不但品升一级,同时赏银二十两。”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小声地议论叹息起来,二十两,是一般人家一年的吃用,更是大丫头两年的月银。
看着底下人脸色异常精彩,西凉茉轻笑,没有说话。
等着所有人都散了,她才问一边的白嬷嬷:“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白嬷嬷点头,之前西凉茉就交代过她,留意在何嬷嬷说完话后这些人的脸色,细细记下。
何嬷嬷颇为叹服西凉茉的心思缜密,笑着道:“郡主,可是要雷霆手段?”
西凉茉笑笑:“留心着吧,这几日,必定有人要到嬷嬷这里来求个前程的。”
何嬷嬷点头,又问:“韩二夫人那边闹得厉害,您看……。”
西凉茉淡漠地道:“二娘这是要成仙了,由着她闹,这两日就多送点糙米汤去好了。”
那韩氏从昨晚开始就没饭吃,西凉茉只说她身子虚,吃不得油腻,只让人去送糙米汤,把韩氏气得半死。
虽然韩氏已经失去了大部分亲信,但她盘踞府邸多年,自有那对韩氏忠心的昨晚就去国公爷那里告状,但是国公爷沉默了半晌,最终只说夫人吃几日糙米汤,对肠胃是有好处的。
西凉茉料定了靖国公知道在昨晚之事上亏待了她,就算知道她在恶整韩氏也不会为韩氏出头。
不过……
“那糙米汤里,放点儿提神的药,越提神越好,二娘快成仙了,晚上也不必睡了。”西凉茉笑着摘了朵绿玉龙丝菊簪在发鬓上。
“小姐这是?”白蕊捂住鼻子打了个喷嚏,还是忍不住凑上来问。
“过几日,你就知道了,呵呵。”西凉茉打了个哑谜。
正说话间,有一个面生的丫头走了过来,在院外和二等丫头白菊说了几句话,白菊犹豫了一下进来对着西凉茉恭恭敬敬地福了福:“郡主,是三姑娘的丫头黄莲过来替三姑娘给郡主请安,再过五日就是三姑娘出门的日子,郡主是长姐,三姑娘想出门的时候请郡主为她簪花。”
西凉霜?
西凉茉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来,实在是最近她太过老实安分,自己这边又惊涛骇浪不断,都无暇顾忌她。
这才想起最近外头确实张灯结彩,在准备婚礼的样子。
只是嫁给虞侯的原本该是自己,西凉霜陷害她不成,反而自己变成了替嫁新娘,把她恨得咬牙切齿,又对她很是鄙夷,竟然会恭敬地请她帮簪花?